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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云亭就立刻回他说:刚回来,刚下飞机,怎么了?在哪? 医院。 定位发我,我过去,你家那口子呢?出差了? 不知道,不想问。 更要命的是,哪怕姜平提前和他说了一起过年,文鸿山过年的时候还是只在家里呆了两天,除夕和年初一,他要出门的时候姜平也忍不住问他,问他说:就走了吗?不是说一起过年吗? 文鸿山看上去有些不解地答:不是一起过年了吗? 从那个时候起,姜平对于文鸿山就有点疲惫,一腔热血浇下去,他文鸿山就算是块冰也得有点反应吧,冒个泡,或者动几下。 姜平愈发觉得,文鸿山可能也没有多喜欢他,只是觉得和他一起过也还能过得下去才勉强答应他在一起的。 后来姜平被查出怀孕,但即便是他怀孕期间,文鸿山也没有为他推掉自己的工作,还是该忙忙,该早出晚归的时候早出晚归。 甚至姜平自己一个人在家早产了的时候,人家文总还不知道在哪趟国际航班上,电话也打不通。 浇灭了姜平最后的一点热情。 姜平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是辛云亭。 医生说病人的状况并不好,本来就有点产前抑郁的症状了,伴侣又总是不在,之前的产检总是他一个人来的,妊娠反应一直到五六个月都还没有停下,有时候一直吐,吐到肚子疼。他又是头胎,害怕,就又半夜跑来医院,有一次他挂着水,看他太辛苦了就给他安排了张临时床躺着,护士去换药的时候,才看到他一直在哭,问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他又一直摇头,说他没事。 我和他说孩子没事,但他自己营养不良,他也只说孩子没事就好,但是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啊,他都要被孩子拖垮了。 辛云亭听得脸色发黑,在姜平稍微有了点精神以后,就把他安排去了一个私人的疗养院。并建议姜平和文鸿山离婚,姜平一开始没有说话。 第二天的早上,姜平把自己收拾好了,换了衣服,显得还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说:你说得对。 你说的对,如果人生能够从头再来的话。不要喜欢上他,我或许会过得更好。 辛云亭从回忆里收了神,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提出:我听说secret最近在进军新产业,全息沉浸式的体验。 文鸿山警惕地看着他,答道:已经内部宣布放弃了,太危险了。 那个系统充满了对于人类的恶意,而且只能没办法做出调整,我不知道哪个系统的设计者是怎么想的。 或许不是恶意呢?辛云亭露出一点怀念的表情。 那套系统的研发者,是我哥哥辛黎,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辛云亭说,他设计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商业化使用,所以也没有使用开放的代码。我不能向你保证它的安全性,因为副作用肯定还是有一些的。 但是文先生,你想和他重新开始吗? 辛云亭自然不想自己的好友和文鸿山重新开始,坚决的劝分党。 不然呢?文鸿山这样的男朋友留着过年吗?姜平又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不缺他那几个臭钱。 提到那个系统,实话说辛云亭心里也有点复杂,他哥对于感情的想象有一些理想化,所以这个系统,大概设计之处是想用来考验感情的,但辛云亭觉得人的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所以之前这个系统能不能考验感情辛云亭不知道。 但这个系统一定是劝分小能手。 进一对分一对,可谓离婚利器。 但显然人家文总并没有这么想。 文鸿山这辈子没有拒绝过挑战,secret集团确实是以珠宝业务发家,但到文鸿山的手里,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业务的多元化的改革,在珠宝市场走低的那几年,只有secret集团的利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一直以来都信任自己判断的文鸿山不知道姜平为什么突然要和他离婚,他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但凡有能够争的机会,文鸿山一定会争。 他更正辛云亭的说法,正色道:我和他没有结束过。所以不能叫做重新开始。 文鸿山花了一周的时间,把短期内的安排推掉,把工作交接给其它几位副总。 辛云亭想,如果对方在姜平的预产期临近的时候能这样,两个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 自己的兄长做出系统本来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改变些什么,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只是让人失望而已,所以辛黎最后也是在失望中与世长辞的。 所有的感情都需要苦心经营。 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考验。 所有的感情都不过是记忆产生的泡影。 辛黎去世之前,把这三句话写在了遗书上。 文鸿山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系统的AI,那个AI并未拟人化,即便是在想象的世界里,在他面前像是一块无数蓝色信息流掠过的屏幕,传出来的声音像是一个顽劣的小男孩,介绍道:你好呀文老板,又见面了呢,你又想来看我有没有可能被改造商用吗?很可惜地告诉你,这是不可能滴,我的诞生只为我的主人设置的目的服务,不允许修改,修改后即死亡。但是我如果不在了的话,这个系统就。是一堆废物代码了。 我想见姜平,你可以让我见到姜平?文鸿山单刀直入。 噢,可以呀,姜哥哥每天都会和我聊天,我很喜欢他呢。AI提高了音调,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愉悦。 但是既然要见到姜哥哥,你就要按我的游戏规则来噢,文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嗯。文鸿山答。 小男孩的声音变成了没有语调变化的电子音。 数据载入中,欢迎来到由设计者:辛黎开发的系统,我是竭诚为您服务的人工智能,520,检测到录入练习生姓名:文鸿山,检测到录入攻略对象姓名:姜平,系统启动中,请练习生努力通关! 系统三大守则: 第一,不允许试图唤起攻略对象的现实记忆,包括提到现实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都视为违规,将受到处罚。 第二,不允许直接对攻略对象提出自己的通关要求。 第三,考虑到攻略对象的性格特质,特别申明:不允许卖惨!不允许卖惨!不允许卖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最后,请练习生,努力通关。 文鸿山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剧烈的刺痛,心想这果然是个假冒伪劣的系统,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像蒙古包一样的帐篷里。 在被硬塞进脑子的一坨前情提要里,善于分析的文鸿山很快提炼出了关联信息: 第一,姜平是年方十六的小皇帝,他是备受信赖的镇边大将军。 第二,在他被强行安上这位将军的身份之前,这位将军刚刚私通了外敌,因为他被告知自己的老母被之前的喜怒无常小皇帝杀了。 第三,他的目标是在不脱离剧情逻辑的情况下,要让小皇帝原谅他通敌,向他道歉,同时主动为他宽衣解带。 文鸿山额角抽了抽,很想知道这录入的到底是些什么数据。 520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麻烦练习生不要质疑,这些都是我从无数关于爱情的小说里总结得出的经典套路与经典场景,你要学会欣赏。 文鸿山刚想从坚硬的床铺上下来,发现身体的感受真的无比真实,他刚动了两下,一阵剧烈的疼痛就从小腿的地方蔓延上来,他才猛的发现,自己左侧小腿的位置是空的。 正常人是没有办法那么快接受身体的残缺的。 但文总显然不是正常人,尽管他疼得大腿的肌肉也在抽搐,但他还是死死地掐住了大腿,咬着牙坐了起来。 哦呀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鸭,我好失望。520说。 你既然特地强调了不要卖惨,我会很惨这种事情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文鸿山发现他和系统对话不需要开口,只需要在心里想就可以了,他闭着眼睛去熟悉那种疼痛。 其它任务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他私通外敌这件事情。 ☆、第 2 章 断肢大抵断了有些时日了,创面看起来是愈合过,又被磨破,在这种医疗不完备的年代里,截肢能不能活,感觉全亏这位将军福大命大,等待文鸿山逐渐习惯了那种失去感,他才拿起了榻边的一只简陋的假肢。 这大概是比较原始的假肢的模样,不过是一段木头由手艺人刻成脚的形状,脚踝处倒是做了一个类似木偶那样的关节,但动起来很生涩。 他的小腿是从膝盖下方被截断的,支着根木头,倒也多少还能走。 但原身做到的又何止是走,他用它上战场,继续他的戎马生涯,直到小皇帝的荒唐将他的一片忠诚作笑谈,这才怒从心起,私自通敌。 文鸿山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好一个镇边大将军。 这镇边大将军的名声,是以这残躯打下的汗马功劳一点点堆叠起来的,若是对方魂灵犹在,想必文鸿山会敬他一杯酒。 文鸿山研究了一会,发现这假肢的佩戴不可谓不粗糙,只是木头上挖了一圈凹槽,把一段皮革带卡在里面,再从布条牵着绑在腰上腿上,刻意注意的话,走路也不会被人看出来,只是不能久戴,腿部的血液循环不畅通,走路骑马的时候尚且没有太多知觉,一解下来,疼痛就会剧烈地炸开。 木头磨得再光滑,总归还是木头,截肢的创口总是一遍遍被磨破,新的肉芽生长的时候,和假肢磨合起来格外痛苦。 文鸿山还没有研究清楚,帐外传来原主记忆里亲卫的声音,文鸿山下意识想拒绝陌生人进来,520提醒他:新手提醒昂,按照原主的人设,他和亲卫很熟,没道理突然拒绝的。 第2章 那如果我硬要脱离人设会怎么样?文鸿山敏锐地问,他觉得不能完全按照原主的故事线去走,不然他恐怕还等不到见到姜平就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文鸿山不想看到辛云亭的脸,重要的是不想听那个垃圾律师的离婚警告。 会有惩罚,可能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也可能是故事线难度提升。 文鸿山沉默了一会,辛黎是想设计一个s//m系统吧。 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你的腹诽我听得到。 请注意尊重你的服务对象的隐私。系统。 文鸿山注意到自己没有回答亲卫的问话,同时也没有被系统判定脱离人设,很快问:所以有没有脱离人设的判断标准是?不是由你来判断的吧? 520觉得这个使用者很不可爱。既没有哭爹喊娘,也没有求着它要放弃,和之前这个系统的使用者都不一样。 尽管习惯剪断姻缘的剪刀手520百般不愿,但它还是只能按照设定解答道:是的,由其它的npc来判断,他们如果觉得你很奇怪,我就会判定脱离人设并予以处罚。 相应的也就是说,只要我能使我的改变合理化,我还是可以脱离原本的剧情线的,那就行了。文鸿山心里有了主意,只要有改变的空间,那他就会想尽办法将定局搅得天翻地覆。 文鸿山装作刚醒过来的样子,实际上他也确实还没有开口说过话,声音嘶哑道:进来吧。 亲卫看到自家将军正拿着假肢,眼神有些复杂,不由得酸了鼻头,垂眸接过他手里的假肢,动作熟练地帮他佩戴。 再紧一点吧。文鸿山道 将军。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还跟着您。我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我蔡庆万死不辞。 你死有什么用?活着对我才有用,活着才能给我帮上忙。死人,死人名字我一个都不会记的。文鸿山拍了陪他的肩膀。 将军,但我们真的不拦吗?那狗皇帝死有余辜,兄弟们都愿意跟着您只是蔡庆咬咬牙,终于还是于心不忍道:但沁城的百姓又何其有辜啊,那蛮人烧杀抢掠成了习性,纵使和您密谈的那劳什子王子能遵守不杀平民的约定,但他们的兵骨子里蛮横惯了,难免不服管教,沁城百姓一直以来仰仗我们镇边军为生,没少给兄弟们送吃喝,咱们 文鸿山刚要睡觉就有人递枕头,文鸿山正色道:我将一条未设哨站的小路告诉了他们,他们粮草备多些,足以让他们直捣黄龙,但若是 若是敢碰老百姓一根汗毛,我必诛之。备马,通知人守好沁城其余各个关口。 文鸿山从记忆里知道对方这一任的统治者确实是有胆识也有能力的统治者,答应了他不碰平民,于是在整顿精锐军的时候,把那些不服管教的都留了下来。 如果放任原剧情继续进展,大概也会是个改朝换代的故事,但文鸿山还非得逼着他撕破脸不可了,这样他才有机会改变自己通敌的事实,还想赶紧回去抱小皇帝呢。 文鸿山和亲卫说他出去转转,出城后却策马直奔敌人驻扎的大本营。 被留下来的那群刺头兵显然很是懈怠,文鸿山拉弓的时候对方还毫无警觉,正在讨论汉人的女人的滋味。 这具身体有一些肌肉记忆,抬手的时候文鸿山仿佛天生知道怎么瞄准和调整,加上曾经文鸿山有射箭的经历,勉强是把那一箭放了出去,没死人,倒是让整个营炸开了锅。 文鸿山并不恋战,他窝在那个小土堆里一动不动,他的马被他牵在五六百米以外的河边,文鸿山问520:如果我在这里面死了怎么办? 我记得这好像是个爱情攻略游戏,为什么到了文总这里就变成了真实的死亡。 你会被强制登出,你可以再进来,但我并不建议你做这种尝试,因为死亡是虚幻的,但死亡的感觉是真实的,会对你的身体也产生不良影响。 我就问问,没有想死。文总毫无波澜地回答。 我敲尼玛,你一定想了!在我回答之前你一定想了! 所以其实你也不是完全能读心的,不然你不会给那样的提示。文鸿山满意地又确认了一件事。 520当初就觉得这个想把他商业化去当成医疗小管家的男人已经很过分了,现在一接触对方果然是魔鬼呢。 姜平哥哥和他聊天的时候,还会问他说,那你会寂寞吗?一个人一直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 520回复说:不会啊,联通网络之后我能学习的东西浩如烟海,人类数千年的文明里,还是有挺多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是不会觉的寂寞的。 我是,不会觉的寂寞的。当时的520像是卡机了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他当时被装载在姜平的手机里,520坚持认为是那台低端的手机卡了。 姜平看着他,了然地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有点累了,等我醒过来,再找你聊天吧。 好啊,我给你调好要起来吃药的闹钟了,你睡吧。听到姜平说要休息的时候,520觉得自己的数据流骤然断了一下,顿了几秒才回答。 然后把自己也调成了待机的模式。 好像学习那些知识也没有一直那么有趣那他也休息一会儿吧。 文鸿山当然不知道那个系统那么多戏,且正在走神浏览自己的过去的数据,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他在赌,赌这群把汉人视为可以随意处置的牲畜的蛮人不会去找谁射出了这一箭,因为他们有一个更简单的,不需要思考的宣泄口。 沁城位于边陲,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围墙的,因此这些蛮人有时候也会到沁城里睡女人,他们的巡逻兵若是接到了报,就会管,但很多平民不敢说,蛮人也不会闹的太大。 但这会儿,这群顽劣聚集到了一起,只消一根没有来源的汉人的箭,就能轻易地激怒他们。 文鸿山以一个现代人的经验来看,觉得原身想得太简单了,小皇帝固然任性,但毕竟心还是向着民的。若是将国土直接拱手相让,谁为奴谁为民,不确定性太大了,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局面。 更何况,对方同意这种条件,不过是忌惮文鸿山手里的数万精兵,等到对方大功告成,恐怕文鸿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里有没有完整的历史,但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可谓普遍适用。 说到底,要么遇到贤良明君,要么自己想办法全身而退。 否则,功高震主,天下若定,他必当烹! 若不是原主对皇位真的毫无想法,文鸿山甚至脑子里一闪而过自己黄袍加身然后把小皇帝带回家这种不该出现的想法。 等到营中的蛮人几乎倾巢而出,文鸿山才起身同样策马往另一个方向赶。 城中他已吩咐了戒严,那几个散兵不成气候。只是小皇帝既然有暗中给他传消息从而知道他通敌的人,文鸿山就必须做一出戏再度证明自己的忠诚。 他回到大帐时,果然立刻接到了蛮人来扰的消息,蔡庆已经带着精兵整装待发,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 我知道了。文鸿山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把自己身上的弓取下来,道:拿□□来,蔡庆、钱二,带好你们的兵,同我去羊肠。 羊肠是当地人取得名字,那是一段地形极为复杂的地段,没有地图可能会被困死在里面,可以说是天然的屏障,因此也并未驻守,不过原身之前也还是留了一手,他给的地图上只有主路,小路都是改过的,因此当他们在几个当地的士兵的抄近道抵达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时,不巧正好遇上了对方的一支大概是先遣的部队。 文将军,怎么在这儿见着您,莫不是还来送我们,太客气饿了,可我瞅着这也不是个送的阵势啊,莫不是文将军后悔了?对方旗下的一员大将主动上前,之前原身也没少和他交手。 怕不是诸位违约在先吧?我之前说过,皇帝的项上人头,你们随意,但随意越过边界的,是你们吧。 所以文将军这是说不通了是吧?对方本来和他就不合,这会儿聊了几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以往的攻城战难打,可这会儿大家带的人都不多,这种狭路相逢的战,他们比汉人的军队要擅长。 文鸿山骑在马上,红缨枪在手,蔡庆等人只在他身后,并未上前,对方惯用的是长刀。 实话说,文鸿山并不擅长用枪,不如说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擅长。 但是对方的长刀碰上来的时候,身体仿佛自己就动了,有另一个人的灵魂和他占据着同一个身体,愤怒、不甘、无可奈何,快被这世道和自己的刚正逼上绝路的那个灵魂,正在随着一招一式逐渐燃烧殆尽。 不必如此。 文鸿山不知道原身能不能理解到,但他还是想说不必如此。 他想要有的公道和清白会有的,所以在看到自己的公道,以及回去安葬自己的老母之前,文鸿山希望对方可以不必消失,用他的眼睛去看就可以。 文鸿山发现自己逐渐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对于那把长刀的招架也逐渐吃力了起来。 就在他的命门进入对方攻击范围的那一刻,钱二他麾下飞羽队的猛将,终于射出了那支已经等待了许久的箭,贯穿了对方的喉管。 不光彩,但兵不厌诈。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是大将之间的一对一的决斗。 对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但对方仍不甘心,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把长刀猛地穿透了文鸿山腹部的软甲,狠狠地扎透了他的身体。 他们两个人一起从马上滚落,文鸿山眼前发白,恍惚之间还看见对方满脸是血地勉力笑起来。 更多的飞羽扎在对方的身上。对方被扎得像只刺猬,不多时便断了气。 腹部的剧痛让文鸿山没有支撑住太久,昏迷过去之前,文鸿山想,这下可以回去见姜平了吧 ☆、第 3 章 文鸿山刚从昏沉也勉强提起劲,就听见亲卫低声喊他,见他勉强睁开眼,蔡庆低声说:将军,皇帝派人送圣旨来了,要你接,我觉得八成是要你命,将军,这圣旨接不得啊。 祸从口出谨言慎行文鸿山觉得说话格外费劲,身子也沉得厉害,腰腹的位置火烧火燎地疼,他下意识要去碰,被蔡庆按住了手腕。 别碰,军医刚处理过不久。那怎么办?您都这样了,难道还要回京城去任那小皇帝折辱吗?这两年刚安定些他以为就万事大吉了吗?这么着急卸磨杀驴,将军,你真的不打算 君君臣臣文鸿山眼神微黯,勾起嘴角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撑着蔡庆的肩膀勉力坐起来,手虚护在肚子的伤口上。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冷汗瞬间把后背的衣物打湿,文鸿山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帮我戴一下假腿,我手上没力气。 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接旨啊。文鸿山自己去够床边的假肢,蔡庆连忙拿过来帮他戴上。 蔡庆,你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嗯?文鸿山精神头很散,眼神有些费劲才能聚焦,只是似有似无地盯着在帮他系绑带的蔡庆的头顶。 回将军,十二年前,您从游匪手上将我救下。 十二年了啊蔡庆啊,人心终归是变了啊。文鸿山轻声说道。 蔡庆浑身一颤,猛地双膝跪地,咬着牙关磕了一个响头。 我原本在想,我和对方密谋的事儿,只有几位我最信得过的亲兵知道,那是怎么传到小皇帝耳朵里的呢? 我这刚受伤,小皇帝就急着下催命符,又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呢? 属下万死不辞蔡庆伏地不起,只又磕了一个响头。 行了,过来替我把假腿戴好了。说说吧,小皇帝答应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坐我的位置吗? 属下万万不敢。只是属下妻儿俱在京城 噢,这倒是常见。文鸿山撑着想站起来,刚站起来就几乎往下栽,被蔡庆扶着走到帐外时,文鸿山虚护着肚子跪下接旨。 无非就是那些内容,要他回都城面圣,不得耽误,即刻启程。 对于文鸿山而言,在这里耗时间没意思,命人安排了一辆马车往回赶,快马加鞭一般两三天,信息也能送达,但文鸿山不论再怎么快,也还是花了一周的时间,路途颠簸,腹部的伤不断地愈合又裂开,文鸿山只勉强饮了几口米汤进去。 若是在朝堂,文鸿山尚可和小皇帝当堂对质,朝中也尚未彻底昏了头,军部的人颇为刚正,每次也没少从户部给他们挖军备口粮,还没到小皇帝一手遮天的地步。 但小皇帝偏不,他不在朝堂上见文鸿山。 只让文鸿山在御书房外等。 深秋寒霜重,文鸿山只着单衣,回都城时按照原主的性格,披麻戴孝。 他眼前已经被烧得发昏,站不住,跪不动,整个人都匍匐在地面上。 天与地之间俱是灰蒙蒙的土黄色,红黑色的宫墙高耸,只言片语都传不出宫墙。 520忍不住给他语音播报:小皇帝在处理一些很无关紧要的公务,现在已经聊到了明年科举了。 科举也很重要。系统不要看不起选拔机制。文鸿山正色答。 谁能把这个无可救药的人踢出去吧。 最差的一届。 极度垃圾。 文鸿山不知道,无数次姜平去他公司找他,他本可以在办公室或是会议室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姜平毕竟是重要的合作工作室的负责人,哪怕那个会议和他没关系,他要旁听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但文鸿山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既然姜平和他手头在处理的工作没有关系,就不必出现,他会让助理安排姜平在开放的洽谈区等他。 公司里难免闲言碎语,文鸿山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姜平和他在一起,多少还是有一些抱大腿蹭金主的嫌疑,姜平又如何自处呢? 第3章 你可是堂堂大将军,你也是文总。520拼命提醒他,想要让他认识到这个境遇的糟糕性,同时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过去的行为。 你想啊,你母亲现在已经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你通敌的小道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就连军部都对你起疑,你的亲信出卖你,戎马一生,最终无人可信,无人可用。 是,确实挺失败的。文鸿山在心里评价道。 我通敌是事实,并非捕风捉影,亲信的家人受胁迫,是我没有提前把他的家人纳入羽翼,之后若是还有时间,我会替这位借我身体的将军想办法安置好他亲信的家属,我和他也算是互不相欠。 还是罢工吧。 我可以无端端惩罚他吗? 这个人太可恨了。 小皇帝一直到把能聊不能聊的都聊完了才放那个可怜的尚书走。 抱着暖炉坐在自己的书房门口,就用余光看着趴在门外的人。 等到天色将暗,小皇帝才说:让他过来吧。 文鸿山上前的时候,看到的是姜平的脸,但更小一点,大概是年轻的姜平。 小皇帝天真快活,无知无觉,没有往日里眼底有些复杂的,文鸿山看不懂的情绪,文鸿山觉得姜平这样就很好。没有忍住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哦,完蛋。520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出来。 文鸿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撞了一声钟,过了一会儿文鸿山感觉到伤口的疼痛骤然放大了无数倍,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把他的笑骤然逼了回去,他只能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不要□□出声。 不仅仅是腹部,断肢的疼痛仿佛也放大了数倍,他掐着腿直接跪了下去。 让你ooc,将军看到小皇帝,生气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笑呢?520嘲笑他。 将军这又是哪一出?哭什么?你把朕的性命送给蛮人当礼物的时候,不也挺开心?小皇帝的脚似有似无地踩在他背上,又轻轻碰了碰他腹部的伤。 文鸿山只觉得在痛觉被放大无数遍的情况下,碰一下都根本受不了。 我年纪小,是真的不懂将军什么意思,你私自通敌,然后又把敌人拦下来,这是做什么呢?嗯?小皇帝语气仿佛是真的很困惑。 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姜平轻轻一笑,你都敢让那老妇人进宫毒害朕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毒害?文鸿山猝然抬头,像是听不懂姜平是什么意思,他在将军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么一段。是真的还是假的?小皇帝在诈他?还是小皇帝给他母亲安的莫须有的罪名? 嗯。说道这里姜平似乎有点委屈,把领子扯下来了些,让文鸿山看他脖子上的红疹子,前几天病了,这几天才好些。 文鸿山以现代人的常识,觉得姜平与其说中毒,不如说更像是过敏了,只是过敏的症状如果严重的话,确实可能带来休克或者死亡。 一时间只想感叹无知害人。 我年幼时,战事比这时候要动荡,母亲生下我之后,为了给战场上的父亲祈福,一心礼佛,不再杀生。她是断然不可能生歹念的。 那你的意思是朕错了?冤枉你?滥杀无辜了?姜平抛了一个送命题给他。 人无完人。文鸿山垂眸。 520无语凝噎,心想这如果真的原先那个喜怒无常的小皇帝,将军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多亏还是换了姜平,虽说姜平没有现实里的记忆,但还是带着点儿惯有的温润性子,没有因为文鸿山这句话就大发雷霆。 虽然520只是想让姜平进来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可以为所欲为的快乐,但姜平本质上还是个律己的人。听了文鸿山这话也并未暴怒,只是微微皱着眉。 那朕便是错了又如何?姜平轻轻笑了一声。在小皇帝的记忆和人生经历当中,皇位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个人性命,哪怕是用来杀鸡儆猴都不足惜。 文鸿山很想直接说,当然是道歉,厚葬,弥补错误,但由于系统的限制,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发出声音。 520提醒他:不能直接说任务。 哦。文鸿山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系统非要这么迂回,为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 不是你要挽回他吗?你挽回他就这个狗态度?520看着趴在地上像条咸鱼的文总发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的声音。 你是不是打算在现实里见到他了也直接说,你不接受离婚。 嗯。 那他如果执意要离呢? 理由是什么? 520沉默了一会,才极度绝望地说:你为什么有脸问理由是什么? 文总,请问您觉得婚姻是不需要爱情的吗? 需要。 那请问您知道怎么追人吗?姜平现在不喜欢你了你知道吗? 文鸿山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胸腔像是装进了一块石头,他后知后觉地想,为什么姜平不喜欢他了呢? ☆、第 4 章 问你话呢,朕便是错了,又如何? 与民同罪。文鸿山一字一顿地答。 噢,要同朕讲律法呀。姜平懒洋洋地看着他,似是回忆了一会儿,说道:那怎么办?欺君罔上、弑君、谋叛文将军,你说是你罪该万死,还是朕该死呀? 姜平是个极聪明的人,谈判场上也能尖牙利嘴的,很是可爱,文鸿山有点走神地想,姜平扮的小皇帝一点都不昏聩无能,看上去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他。 在被该死的系统戳破那层窗户纸之后,文鸿山心里倒是通透了很多。 那个会在长途飞行中,趁他戴着眼罩睡觉,忍不住偷偷亲他,在他耳边说文鸿山,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的那个姜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弄丢了。 把那么好的姜平弄丢了。 但文鸿山其实仍不理解,他仍不理解为什么。 但姜平在这里就好,没有记忆也好,他可以去学,去练习,去试着怎么让姜平喜欢上自己。 臣虽万死,但还请圣上明鉴,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姜平发现了,这个父皇在世时偏重,但自己却并没有怎么见过的文将军果真是个不通人情的大傻子。 他明里暗里给了他那么多机会下台阶,反问了他那么多次,只要文鸿山认一句错,服一次软,说是他错了,姜平就能既往不咎了。 但文鸿山偏不,非要和他对着刚。 其实姜平从接到他拦下蛮人的线报的时候,就没那么生文鸿山气了,毕竟文鸿山一家世代为将,如今边疆未定,战事未平,在自己培养出新的将领的力量之前,他不能动文鸿山,免得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但文鸿山现在杠得他的火也起来了。 行,你可以,你要查便查,尚公公,去把那串她送的佛珠拿过来。 文鸿山接过那串据说某大师开过光的佛珠。 只听小皇帝冷笑了一声,道:看到第三颗佛珠上的洞了么?里面养的是毒虫的蛊。 每一颗佛珠我请人重新掂量过了,里面都有。 文鸿山咬开了其中一颗佛珠,里面确实掉出一只看上去还在休眠的虫子,那虫子又细又小,落在他手心之后才能慢慢苏醒,猛的在文鸿山手心咬了一口,很快钻进了文鸿山身体里。 尚公公连忙把佛珠装回一个盒子里,如临大敌,看文鸿山的眼神宛若看一个死人。 哟,文将军也不用这么求死吧。姜平紧了紧身上的动物皮毛,看着文鸿山单薄的衣物,心想这习武之人果真是不同,他裹得这么厚都觉着冷。 文鸿山活动了一下手掌,虫子钻进去时倒是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既然小皇帝敢拿出来给他,而且没有拦着他,想必也并非什么速死的毒物。 其中必有奸人所陷,为保圣上康健,恳请明查。 谁来查?姜平已经对于武将不抱信心了,懒得再和武将拐弯抹角。 方才他和人家尚书扯明年科举的时候,尚书就明白地看了一眼宫墙外文鸿山的方向,道:明年加武试,选将才。 但文鸿山却一点都不领会。 实话说,姜平那道圣旨,更多地是试探,若是文鸿山当真抗命,他便命人暗杀,但文鸿山回来了,他以为文鸿山是回来认输服软的,但也不是,文鸿山是当真回来讨要清白的。 姜平眼里含着困惑地盯着他。 文鸿山全然不觉。 对待姜平的时候,文鸿山一点心眼也没有留,他和姜平的工作室合作的时候,对待合同向来严苛的文鸿山只瞄了一眼,就随手签了。 那是第一次他意识到有人打破了那个公私分明的界限,如果知道姜平在外面等他,文鸿山整个开会的速度也会更快一点,他的合作伙伴会打趣说,小姜总在,文总更有人情味了呢。 没有。文鸿山总会显得有些冷硬地回答。 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对姜平特殊对待。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姜平是个又勤奋又认真的小天才,他没有伸手帮他,对方也一样这么厉害。 文鸿山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姜平抱着汤婆子咳了几声,文鸿山皱了皱眉头:你看医,不是,御医怎么说?不是说病好了么? 死不了罢了。姜平满不在乎地抚了抚胸口,有些不耐烦地锤了锤。 我认识一位了解蛊虫的江湖人士,若是不介意,我请他来。 你这话说的姜平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声,有些相信毒不是文鸿山指使的了,这人性子耿直莽撞至此,也多亏他还能守得住边疆。 他这番说的,若是有心的人听了,不知道要引来多少是非口舌。 但之前还教训自己的下属要谨言慎行的文鸿山浑然不觉,他在姜平面前智商完全下线。 说是要找人来,文鸿山才出了书房没几步,只觉得疼得心里发慌,踉跄了几步跌靠在墙边,姜平自然也看到了,疑心是那蛊虫出了问题,请了御医的同时,自己也捧着盏茶边抿边在一旁盯着。 他当时中那蛊虫时只是浑身发热,像是伤寒的症,随后起疹子,用了药之后头疼脑热倒是好了不少,就是时常胸闷气短的,也不知道是后遗症还是如何。 但姜平不知怎的,没觉得怕,只觉得得过且过着。 文鸿山昏睡不醒时也并不安稳,疼痛太明显了,他躺着只觉得被长刀穿透的位置像是有烙铁在烧,稍微碰着床的位置压痛格外清晰,疼得身体一直在发抖,直到御医和学徒将他单薄衣物褪下,露出绷带缠绕的身体才知晓一二。 腹部已经湮出了血,文鸿山呼吸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背过气,姜平从线报里知道他受伤,却不曾想他伤得如此之重。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将军竟然是个残疾。 启禀圣上,看他的创口愈合程度,恐怕残了有一年甚至一年以上了。 荒唐!文将军重伤至此,然而朝中上下,竟然无人知晓?姜平面色全然冷下来,太医噤若寒蝉。 病痛中挣扎着的文鸿山甚至听到了520该死的提示音,提示他由于向攻略对象卖惨,任务完成期限缩短为三十个任务日。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想卖惨。 人间惨案,文总掉线中被迫卖惨。 御医终究是查不出所以然,只帮他的伤口重新处理,上药包扎,给他灌了两碗苦的要命饿不知什么汤药。 文鸿山醒过来时脸色黑得像锅底,看见姜平竟然还拿了奏折在旁边批注,亲自守着他。 往日里他身体还算得上是健壮,除了偏头疼,感冒发烧都几乎没有得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姜平会如何待他。 这会他看着昏暗灯影底下尚显稚嫩的姜平,不由得晃了晃神,又看到小姜平似乎是有点冷,手脚都缩在厚厚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皮毛里。 未成年人怎么能乱熬夜。 文鸿山皱了皱眉头,声音嘶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520几乎已经放弃文鸿山了。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指导起。 直男文总向他竖起铜墙铁壁,他觉得自己怎么都轰不开了。 什么叫你在这里干什么!人家小皇帝!特地!在你生病的时候守着你!你睁眼第一句话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啊!520痛心疾首,对姜平过于同情,疯狂按那个他按不了的惩罚键,别拦着他,让文总死,现在就死。 文鸿山很想知道系统有没有静音功能,太聒噪了。 瞧咱们文将军这话说的,您可是咱们的大功臣,真在朕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你的兄弟们不得从边疆回来把我撕了。姜平笑了笑,眼神注视这他空落落的左边的裤腿。 不会。 他若是要死,定然死得和姜平毫无瓜葛,不会害了他。 姜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说话,低头继续批奏折了。 你为什么这句话只说两个字,文总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酷。520去打了会连连看恢复了一下心态,被迫尽职尽责地提醒道。 多的都是废话,他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连累他就可以了。文鸿山在心里回复520道。 文鸿山做事雷厉风行,怕夜长梦多,在从宫中回到府里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了自己那位好友,只是路途遥远,对方要一周才能赶到,同时,文鸿山也派人追查那串佛珠的来历,查都经过哪些人的手。 等那友人到时,天已入了冬,飘了第一场雪。 小皇帝且不论能力,勤勉倒一直称得上勤勉,这天第一次停了早朝,据说是身体抱恙,实在是起不来床了。 相反,文鸿山的身体恢复速度却快得极不像话,明明之前始终好不了的伤,一回来好的飞快,他一开始还疑心过是宫中用的药特别好,直到他再见到姜平。 姜平病得起不来,瘦的形销骨立,尚公公在一旁垂泪,姜平看到文鸿山也没力气了,只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 他带来的人蒙着面,低声说了句失礼,扒着姜平眼皮子检查了一圈,又看了那送过来的佛珠,问:当时送佛珠过来的人说什么了吗? 第4章 姜平说话也费劲,文鸿山看不下去,把人托起来揽在怀里,让他能靠着自己好把气喘匀。 哟将军怎么姜平有些吃惊。 我不曾想过害你性命。文鸿山道。 文鸿山如果真的对皇位有兴趣,以他这个兵权在握的权力,小皇帝在他手里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这一次通敌又拦下敌人,想必也是因为一时气急攻心。 姜平语气柔和了些,道:朕对不住你。 文鸿山突然就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但他却不觉得高兴。 友人在一旁忍不住打断他们气氛诡异的君臣情深,问:这佛珠送来时有说什么吗? 尚公公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开口道:文夫人当时说,这佛珠是大师开过光的,说是让她戴着祈福七天,然后把它送给自己想保护的人,便有奇效。 果然如此。 怎么说?文鸿山问。 这虫子是蛮人那边的巫医会用的,我估计是为了对付你的,他们煞费苦心把这给到文夫人,本以你母亲会把佛珠给你,不曾想文夫人更心疼当今圣上,所以把佛珠送了过来,你又阴差阳错地被咬了一口,这会儿反倒是 文夫人心疼我?姜平不敢置信地问。 我娘常和我说,你幼年丧母,额娘换了又换,从没人真的疼过你,但你又是个好孩子,让我不要忘了初心,好生替你安/邦定国。 那你呢?小皇帝问。 我替百姓的好天子,安/邦定国。这句话,掺着原主和文鸿山的情绪。 所以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尚公公急得不行。 这佛珠上是一窝的虫,叫菟丝虫,其实有两条就行了,只是蛮人可能不确定孵化的时间,所以才每颗都放了,他们一窝一般只活一条,理论上越弱的会活的越久,因为他们会从同源的虫子那里抢养分。原本大概是想用文夫人拖垮文鸿山的,只是 ☆、第 5 章 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小皇帝倒是颇为没所谓地笑了一下。 文鸿山的朝服是宽袖,这会被小皇帝攥在手里,小皇帝眼神涣散了下,说道:如此也好,朕有眼无珠这大概便是命数,文夫人一片好心待我,却被我 小皇帝忽的回忆起亲兵前去擒拿文夫人时,文夫人眼底固然有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还是礼数周全地行礼,问前去擒拿的官爷是为何而来。 想文夫人嫁入将门之前,也不过是江南的小家碧玉,遇见老将军前,只是个爱侍弄花草的小姑娘。 情窦初开的少女,被当年文武双全的少年郎迷得神魂颠倒,从此为他洗手作羹汤, 但温存的日子也不过寥寥数年,后来边疆战事频发,竟是一年到头,也不能见上一面,她独自一人拉扯孩子,也让那孩子同他父亲一般正直。 那时,虽不得见,起码尚有家书往来,有人可念。 后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亲兵道:文氏意欲谋害圣上,其罪当诛。 文夫人长拜不起,只道:文家代代皆忠臣,女眷如是,绝无二心,上若有疑,以死明志。还望圣上明鉴,莫要猜疑我儿,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说罢,不等亲兵上前,竟是一头撞在文家的石柱上,当场身亡。 也是因了文夫人此举,让小皇帝在听到文鸿山通敌的消息时,也并未直接对文鸿山生出二心,给了他一个回京的机会。 好一个文家代代皆忠臣啊! 文鸿山觉得这种虫未免太不讲道理,凭什么都是独立的两条虫,竟然还有这种玄之又玄的设定。 见怀里的小皇帝眼皮子打架,文鸿山把小皇帝重新放回床上,掖好被子,同自己的友人走出房间,尚公公也一起跟着出来。 对于看着小皇帝长大的尚公公而言,小皇帝几乎是他生活的重心和一切,这会儿看着文鸿山也全是愤怒,声音又是哭腔又带着点太监特有的腔调,埋怨道:文大人,您干什么非这样折磨他?这孩子虽是皇上,又过过几天好日子?你们传药品吃紧时,他搬空整个国库里的药材给你们,真的是搬空了给你们,那段时日他染了风寒,都是挨了数日,才等到地方的药材补上的 文鸿山毫不留情面:这是他该做的,药材在边城,都是救命用的。 说罢也不理会哭唧唧烦得要死的尚公公,只问自己的友人:可有破解之法? 有是有友人看了一眼还在哼哼唧唧的尚公公,忍不住解释道,应该说多亏了文将军被咬了这么一口,如果其它虫子都不孵化,那么那只唯一活下来的虫子就会在那个人的身体里大量繁衍,他现在或许外表看上去没事,但是可能再过十天半个月的,虫子便会繁衍到身体承受不住的地步,可能先什么地方开始疼,然后血肉内脏甚至可能脑子都被吃掉,最后整个人体就会变成虫子繁衍的温床,所以菟丝虫又被称为食腐虫,一度这种虫子就像瘟疫一样,让蛮人遭过大难的。现在有两条虫子他们在较劲,进度就还慢一些。 蛮人应该是找到破解之法了吧?文鸿山不介意中间那段描述,他只在乎解决方案。 是,蛮人在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之后发现,有一个部族的人很少出现因为被菟丝虫咬了而死亡的病历,原因是他们日常吃一种蜜花,这种蜜花对于菟丝虫而言非常具有诱惑力,因此菟丝虫会去到胃里吃这种花,再配合传统的驱虫药,就可以杀死菟丝虫,再自然地让它被排出来。 那就这么办。文鸿山极度惜字如金。 对了文鸿山突然叫住了回去取药的友人。 嗯? 疼吗? 哪有不疼的?咱们堂堂大将军呢,问这种话别被人笑话,我当年替你截肢,你不也扛下来了吗? 不是,小皇帝怕疼文鸿山小声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但他只是觉得姜平看上去是怕疼的样子。 啧,你这个将军当的可真不容易。倒也不是没法子。 文鸿山坐在昏睡着的小皇帝的榻边,用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把手掌抵在小皇帝的嘴边。 虫子一般喜欢躲在身体的内部,但是在小皇帝的身体正在衰败之时,它也懂的要选择更好的寄居地。但虫子又是规避风险的,所以若是没有血肉的诱惑,不论如何都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血腥味把小皇帝熏得干呕了几下,但即便如此文鸿山也没有把手拿开,紧紧地抵在小皇帝的嘴边,直到小臂的骨头传来一阵不明显的刺痛,文鸿山才垂下了手臂,按照友人所说的,这样便是两只同源的虫在互相撕咬了。 文鸿山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擦干净小皇帝嘴边的血迹,小皇帝的脸色确实是好了些,不再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灰败。 他突然就很想亲一亲姜平。 咳,建议不要。520挣扎着刷了刷存在感,提醒他不要ooc。他刚刚都没说话是因为文鸿山突然表现得意外优秀了起来。 但文鸿山其实一直是这样的。 该他去赴汤蹈火的时候,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但是前提是他得知道他需要去赴汤蹈火。 问题是在文总的世界里,看似钻石王老五,实则母胎单身多年的他根本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怎么谈恋爱的,他没有经验,姜平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姜平去医院看医生了? 那很好啊,生病就是应该乖乖去看医生啊,他又不懂医学,去了也帮不上忙。 文总边发体检报告,边在思考要不要请一个私人医生,这样不用跑去医院挂号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姜平说要一起过年? 可以啊,把年三十和年初一留出来,这样就可以一起过年了。 纪念日? 纪念日是什么?哪一天是纪念日?为什么需要过纪念日?他们本来就会一直在一起的,这种纪念日有什么意义? 文总有很多东西都不懂。 ☆、第 6 章 尚公公在一旁并不言语,只在文鸿山按着手臂离开宫中的时候,在他身后作了一个长揖。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 文鸿山也不是很在乎尚公公对他是什么态度。 但有时候还是回头看会比较好,如果文总现在回头,会看到姜平裹着被子有些困惑地目送他离去。 文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尚公公起身后,和姜平絮絮叨叨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姜平听到文鸿山为他引虫入体,整个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蹙着眉头和尚公公说:你去看看宫里有什么好药材,都给文将军的府上送过去。 知道知道。 文鸿山倒也没有闲着,服下蜜花之后,身体各处都有轻微的刺痛,倒也没有到难以忍受的地步,还不如他幻肢疼来得狠,这会儿友人取了他的木头假腿,替他按揉着腿上的穴位。 文鸿山习惯了一心二用,一边翻着边关来的战报,一边寻思着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小皇帝为他宽衣解带。 文鸿山思来想去,也没能从记忆里搜寻出什么素材,姜平和他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文总不管几点下班回到家,如果姜平想要,文鸿山都会先去洗个澡,然后直接浴袍出来,如果解浴袍也算是脱衣服的话,那姜平四舍五入还是为他脱过衣服的。 但是一来以他现在的身份,好像没啥理由在小皇帝面前洗澡,二来姜平现在不喜欢他了 想到这里,文鸿山的思维完全被这件事情占据了,眉头紧锁地思考起这个人生难题。 怎么了?边疆出什么事了么?友人有些担忧地问。 不,没事,蛮人刚折了一员大将,最近都比较消停,小打小闹的,应付得来,更何况,蛮人估计还等着看好戏呢。文鸿山对于一切工作上手得都很快,这会儿漫不经心地答。 我给皇帝上个折子,让他继续告病吧,蛮人估计还在盯着那串佛珠的去向,他们如果看到皇帝告病,必不会轻举妄动,而是想等到朝中最乱的时候再趁虚而入。我估计不多时,坊间的流言就会传起来,说是小皇帝名不正言不顺,遭了天谴,然后随意在京城散布一下那些虫子,自己再打着什么使者的旗号,救百姓于水火,这样他们会顺很多文鸿山像是自言自语。 友人只笑并不言语。他当初结识文鸿山果然没有看错人。 籍云虽处江湖之远,但朝堂的事儿,他们游医谷的人也会担心,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因此游医谷历史上,倒也出现过几个放弃游医身份入朝为官的。 籍云倒是对那些条条框框颇为敬而远之,但他当年搭救这位文将军时,便觉得有这种人在,自己可以继续尽管云游四海当游医,国家天下,便交给对方了。 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你之前说那虫子咱们这不好活是吧?文鸿山合掌一笑。 对的,蛮人要带过来可能都要花点心思,好生养着,不然咱们这种环境那些虫子很容易就死了。 但蜜花却可以在我们这里活。文鸿山示意门外的传信兵进来,传信给那边镇守的几位副将:去把他们营地周围这种花都拔了,拔了之后能带回去的带回去,带不回去的就烧了。 兵不厌诈x2 如果说之前的文将军正面刚的实力一等一,那么接管的文鸿山很显然完全不想正面刚。 有更方便直接的手段为什么不用? 在解决了暂时的工作隐患之后,文鸿山再度陷入僵局。 要是谈恋爱能像处理工作这么简单就好了。 文鸿山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当,胃里像是针扎一样地开始疼,让他额头上冒了层冷汗。 但他还是脊背笔直,问:你可曾有过心悦之人? 前后话题转换得有点快,籍云揉着他腿上的穴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 虽然文将军这话题开得不寻常,但籍云却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忍不住笑了笑,问道:怎么?文将军看上哪家姑娘了?还有咱们文将军拿不下来的姑娘么? 他不喜欢我。文鸿山难得抓住一个可以问的机会。 嗯?为什么?咱们文将军一表人才的,威名远扬啊,我去的各地都有你的话本,多少姑娘家梦寐以求的夫君呢?莫不是什么从小得宠的千金大小姐?觉得跟着你太苦了?还是什么江湖女侠,只想仗剑走天涯? 文鸿山也想问为什么。 我和他其实在一起过,但是他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文鸿山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在手轻轻搭在痛感越来越强烈的上腹。 哟,在一起过啊,那八成是嫌你不着家吧,你一年有几天能陪人家了,小姑娘家家的,总是要陪的呀,要我说,你干脆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和你去边城住吧,边城苦是苦一点,但人家说不定愿意呢?籍云注意到文鸿山腿也有点发颤,知道他应该是开始疼了。 也不知道文鸿山身体里现在繁育了多少虫子。 籍云和他说话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和我去边城,我安排战事时必然也无暇顾及她,她到那里也没有用。文总直男发言启动。 520卑微地叹了口气。 你看,人家文总即便默默无闻地付出,小皇帝对他爱理不理,也完全刺激不到人家。 文鸿山在受委屈这件事情上的同理心为0。 但问题是,姜平每次一个人去产检,打文鸿山的电话却是助理说文总在开会的时候的心情。 兴高采烈地给文鸿山准备了惊喜,却被文鸿山告知没有时间,如果要一起干什么最好让他的助理帮忙安排进日程表里的心情。 那种一次次失望,失望到最后没有喜欢的力气的心情。 又该如何安放呢? 籍云也被他的回复哽住了片刻,过了一会有些无奈地说:可是你既然喜欢她,不会想和她能够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吗?值不值得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替她说了算的。 第5章 ☆、第 7 章 文鸿山这才猛的回过神来,他雷厉风行惯了,做决定之前,几乎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是怎么想的。 但文总还是觉得让对方跟着自己去工作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决定,文鸿山暂时在这里打了个问号,放在自己脑子里待处理的那个分区。 转而集中精力思考脱衣服的问题,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场景下会脱衣服? 和小皇帝相约浴场? 这年头有浴场吗? 受伤包扎? 但是要怎么让受伤受得又不判定为卖惨,又能恰到好处地不叫御医,而由小皇帝亲自动手呢? 太难了。 文总太难了。 这时候你应该分析出题人的意图!520疯狂暗示, 出题人意图?脱衣服的意图吗?什么意图?文夫人在他儿子背上刺精忠报国了吗?我接受的原主记忆里好像没这一段吧? 520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去打连连看吧。 为什么文总不能用常规思路去泡小皇帝呢!小皇帝没记忆归没记忆!但是弯归弯啊! 而且原本的文将军其实也不直啊!原本的文将军虽然暗恋籍云,但其它人不知道啊!所以就算文鸿山转移目标去撩小皇帝,也不见得会被判定ooc。 不过直男文总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完全没有领悟到原主喜欢籍云这件事情。 而且,文夫人这个人设让前面两个小任务都是用来促进感情的送分题啊!这不是个死局啊! 520就想问问文总还记得他进的什么系统不?别人进来都是爱情路线,为什么只有文总这么努力地在打仗和守卫边疆? 文总!快想起来你是来挽回姜平的啊! 520第一次这么干着急。 虽然之前他也经常对进来的人冷嘲热讽,但是那些人往往是双标狗,自己渣别人的时候渣得没心没肺,换成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就承受不住了,所以520觉得人类的感情真的是很靠不住的一样东西。 但文鸿山好像又不一样。 你说他渣吧他也确实渣,但你说他不喜欢姜平吧好像又是喜欢的? 520最终缓缓打出几个问号,在系统里哭唧唧地打开了一部搞笑电影打算缓和一下自己紊乱的数据流。 不过文鸿山也没能思考太久,胃里的刺痛已经尖锐到难以承受的地步,隔着肚皮甚至能感觉到里面有活物在动,籍云催着他赶紧先把驱虫药喝下去。 不得不说那种感觉真的非常之恶心,籍云看着他整个人打了对折,捂着他的眼睛让他不要去注意身体里排出来的是什么。 一次是不能够完全排空的,文鸿山一整天都在重复这样一个过程,吃蜜花,忍受腹痛,吃驱虫药,排出。 并不讳疾忌医的文鸿山并不介意这样的医疗手段,但真的太折磨人了。到后来是籍云在硬灌,重复了七八次,文鸿山后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籍云:没有感情的游医。 小皇帝送了名贵的药材来,但文鸿山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虚不受补,这几天若是能喝进去几口米汤都算不错的课,倒是籍云很快乐地挑挑捡捡,挑了几样不易得的名贵药材去,美其名曰这就是出诊费了。 疾病击溃蛮人的速度比文鸿山想象中的要快,边疆捷报频传,蛮人也多亏得了个能屈能伸的统领,虽然文鸿山不难猜测对方提出议和也是缓兵之计,贼心不死,但战事持续数年,境内发展也近乎停滞,若是能换来几年休养生息,只要不要弄什么幺蛾子,文鸿山相信农耕文明精耕细作下财富的积累速度。 文鸿山轻咳了两声,道:我进宫去商谈议和的事,假腿帮我拿一下吧。 不戴了吧?去议事又不是去打仗,再说了小皇帝又不是不知道你残疾,干嘛受这份罪。 不可失仪,有备无患。 文鸿山站起来的时候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诶诶诶我就说让你别戴。 文鸿山也没办法,一方面是原主的性格摆在这里,另一方面是谁知道会不会被判定成卖惨。 小皇帝自那天之后已经有五六日不曾有文将军的消息,派人去慰问,将军府上传来的永远只有一句:已无大碍,承蒙圣上挂心。 地龙烧的暖烘烘的御书房成了个小议事厅,小皇帝已恢复了神采,在文鸿山来之前,正和一个文官论及议和的事情。 拜文鸿山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尚公公扶住了。 圣上特地嘱咐,文将军免礼。 文鸿山被引到小皇帝的坐榻上去了。 小皇帝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大手,有些担忧道:外边凉,文将军怎么穿得如此单薄?莫不是怪朕克扣了你? 不敢,龙恩甚重。 520在他脑子里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你学学人家,你再反省下自己。 文鸿山觉得这滋味确实不赖,小皇帝和他只隔着个矮桌,挨得极近,身上带着一点奶气和淡淡的安神香的气息。 只是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尚书又凑上来,和小皇帝极亲昵地交谈着。 520解说道:他们俩是发小了,当年他给小皇帝当的伴读,小皇帝挺信赖他的。 文鸿山并不言语,嘴唇抿成一道有些冷硬的弧线。 他听力好,听见那尚书凑在姜平身边说道:你怎么样啦?告病这么些天,可吓死我了。 没有大碍了。小皇帝温声答。 你喜欢吃海鱼是吧?我托人从海边特地带了两条,用冰赶紧送回来的,等会我送厨子那儿,让人做了给你。 你可别害我了,人家说帝王之道喜怒不显,就你整天想这些。 文鸿山在心里说,姜平说的对,这尚书没事找事,该骂。 但那尚书闻言也不道歉,肆无忌惮毫无礼数地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道:哎哟摆架子了啊,我就送了怎么的,我还顺便送了一批兔子呢,也给其它人也加加餐,反正我哥平日里也喜欢捣鼓这些野味的,他有门路。 行行行,会说话等会人齐了你就多说几句。 不知怎么文总心里有点不高兴。胸口像是有团棉花堵着,一口气怎么也不畅快,闷声咳了几下。 ☆、第 8 章 文总觉得不快乐。 姜平的话是对的,帝王之道喜怒不显,这种因为对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的也太过于狗腿了。 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应该整顿朝中风气。 而且姜平说什么也是小皇帝,想要什么没有,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尚书来送? 但不管文鸿山在心里怎么腹诽那个多此一举的小尚书,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小皇帝看上去没有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而且看上去有点高兴。 哪怕对方这样明明是不对的。 文鸿山没有怎么给姜平送过礼物,也没有营造过什么惊喜,就连两个人结婚的戒指,在姜平的记忆当中,文鸿山也是轻描淡写地在结婚前一周才问他哪一天有空,说是一起去挑个戒指。 姜平当时极度无奈地看着文鸿山,在想对方作为secret的董事怎么会问出这句话,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和他结婚的人是年轻有为的珠宝设计师。 但姜平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替文鸿山揉着太阳穴,说:我已经设计好了,打样我都看过了,在你睡觉的时候在你手指上套过了,有点小细节修改过了,放在你那边的床头柜等你发现都有两天了。 谁知道你结婚前也这么忙,都两天没回家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戒指的事了。姜平低下头在他头顶蹭了蹭。 文鸿山,我竟然就要和你结婚了。好不可思议啊姜平的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一时间文鸿山隔着小小的矮桌,看着小姜平笑着和对方相谈甚欢,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看见姜平和别人凑在一起咬耳朵的时候,文鸿山出离地愤怒了一刻,但他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姜平会有自己的社交圈,正如现实里姜平和辛云亭也是好友一样。 但姜平又和现实里不一样,在现实里,他和辛云亭向来保持着很得体的距离,从来不会像这样亲昵地说话。 承认吧!520在他脑子里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怪朗诵腔咏叹道。 承认什么?文鸿山抿了一口尚公公特意端给他热茶,不动声色地问。 承认吧!你嫉妒得发狂!520狂笑,进来这么久他终于看到文鸿山吃瘪了,真实快乐。 我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 你嫉妒姜平和他的关系,比和你更亲密。520戳穿某死鸭子嘴硬的文总。 文总难得沉默了片刻,沉默了片刻之后文总才抬眼看向姜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小皇帝被他盯得有如芒刺在背,忍不住停下了说悄悄话,怕文鸿山和他秋后算账,有些心虚地问:文将军? 没有,只是看皇上聊的很高兴的样子,臣常年戍边,只有黄沙可看,一时间好奇你们都聊些什么。文总终于决定主动出击。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果然,果然文将军要秋后算账了。遂中规中矩地拢了拢衣袖,用眼神示意尚书安分一点,不要再刺激常年驻守边疆的文将军了。 文鸿山越看越碍眼。 这两个人该死的眉来眼去。 眼看着御书房陷入尴尬的沉默,文鸿山不得其意看着姜平和那个年轻文官继续挤眉弄眼。寻思着为什么姜平不和他聊天。 520终于扬眉吐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在小皇帝求救的目光第n次投向门口的时候,那几个老人家终于姗姗来迟。 小皇帝所仰赖的朝臣里,新生力量还没有来得及培育起来,因此很多都是老臣,年纪也比较大了,小皇帝对他们算是不赖的。 小皇帝示意几位老臣都免礼,给他们安置了位置坐下,听着几位老臣在该不该接受议和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各有各的道理,主战派无非是认为蛮人现在实力疲软,应当乘胜追击,永绝后患,否则蛮人狼子野心,不好说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议和派则认为战事连年不休,民生凋敝,若是赶尽杀绝,只会逼得对方垂死反击,如今蛮人虽处劣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实力依旧不容小看,并非一场能够速战速决的仗。 文将军怎么看呢?小皇帝看向文鸿山。 文鸿山被这拥挤的烧着地龙的御书房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按了按有些隐痛的胃,声线平稳道:议和吧,但必须留出战线的真空带,蛮人后退百米,不许冒犯边疆一步,同时边境开贸易市场,禁绝走私,允许通婚,只要能保三年安宁,三年之后,蛮人那边也翻不起大浪了。 文将军这话说的倒很有户部的意思,开边境贸易的事儿户部也和我提了几次了。其中一个文鸿山没太记清楚是干什么的老臣道。 但若是蛮人趁虚而入主战的人仍是没有被说服。 我还没死呢。文鸿山打断道。 这句话让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了片刻。 文鸿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他们这种开会方式效率太低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之前还要欲抑先扬,再加上一大堆敬语。 他更习惯自己主导会议的节奏,甚至很想让这些老臣赶紧麻利地总结好自己的观点再派一个人发言,不要重复,这会被允许开口的文总终于找回了场子。 我还没死呢。 又不是议和之后边疆就不守了,将士我让他们在边疆开军田,生产和戍边一起干,边境贸易我也会盯着。文鸿山声线沉稳,轻轻咳了两声,环视一周看其他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才继续道:但凡我一息尚存,就绝不会让蛮人越雷池一步。 这番话几乎是军令状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小皇帝,只等小皇帝拍板发话。 小皇帝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文鸿山下榻单膝跪地,并未跪到底,他的腰腹吃不住劲,因此绑带在他腿上缠得有些紧,跪不下来,不过小皇帝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在意。 英雄主义和功高震主,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理论上,文鸿山不应该知道自己的亲娘死前说过什么。 理论上,文鸿山应该记恨没有彻查就逼死他亲娘的小皇帝。 但在原主的记忆里,文夫人虽然不曾在他背上刺上精忠报国,却把家国与天下,都刻在了文鸿山的每一寸骨骼和血肉上。 即便他心里有再多的愤懑,终归都揉进了不曾言说的心底,低着头道:文家代代皆忠臣,不敢辱没使命,虽死不悔。 ☆、第 9 章 有一刻,文鸿山感觉自己胸腔里,似乎装了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凿开了一口口子,被填进万千的悲戚与哀恸,但最终都归于表面不动声色的平静。 文鸿山的理智压住了原主翻腾的那些情绪。 既然有文将军这席话,朕便安心了。得将如此,国之幸事。那还请诸位准备好三日后的议和,他们会派使团过来,具体的交由礼部的大人去安排吧,文将军这三日不如便就在宫中,同朕讲讲边疆之事,今天就此散了吧。姜平遣散了其他人,只留下文鸿山。 文鸿山微皱着的眉心终于舒展开。 碍眼尚书终于消失。 果然他才是小皇帝最倚重的人。 520吐槽道:真不是,他留你是因为你是文将军,这三天有你坐镇,即便蛮人想干什么,也要忌惮你,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文鸿山于无视520,装聋作哑。 文将军,人都走了,你快起来吧。小皇帝慌忙下榻去扶他。 小心不要卖惨哟。520提醒道。 文鸿山准备伸出去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中,但是想到刚才尚书和小皇帝那亲密的样子,文鸿山像是突然开了窍。 刚刚的停顿似乎只是卡机了一下,搭上小皇帝伸出来扶他的手,完全无视一旁其实也有打算扶他的尚公公。 你那腿是何时朕竟是一点儿也不知晓。 第6章 去年的事了,刀剑无眼的。往日里文鸿山也好,原主也好,定然不会往后说了。 但文鸿山刚从尚书身上学了一招忆往昔峥嵘岁月,虽然原主和小皇帝小时候并无太多交集,但这不阻碍文鸿山僵硬地套用。 其实那时春节,战事倒也没有太吃紧,我本来是可以回京探望我母亲的,但当时刚受伤缓过来不多时,怕回去被她念叨,惹她难受,谁知道 文鸿山本来想通过文夫人这个切入点,让自己的身份同小皇帝讲故事显得自然一点。 但文鸿山选择话题的能力不得不说是一踩一个雷,文夫人是个很敏感的话题,皇帝一言九鼎,小皇帝能朝他口头道个歉也不错了,实际并未为难文夫人,对外也未抹黑文家声誉。 小皇帝本意是关心一下他的腿,体现一下关怀和自己的态度,谁知道文鸿山瞬间又把话题带回了僵局。 那你想我怎么样!小皇帝年纪尚轻,这会儿没有把情绪塞回名为皇帝的壳子里,一时间爆发出来,连朕的自称也不说了。 文鸿山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你们文家是忠臣,然后呢?文夫人这事儿就过不去了吗?朕不和你计较你私通外敌,你还非和朕杠上了吗?还是说你就要我人头落地才甘心? 皇上!尚公公仓皇地跪地不起。 他拉了一下文鸿山的衣服,示意文鸿山同他一起认个错,小皇帝并非那种喜怒无常的性子,认个错说几句好话,小皇帝不会多加为难。 文鸿山没有被尚公公拉动,他站在那里,面部表情紧绷。 过了一会儿一拂袖,心里也有些恼火。 明明是小皇帝自己心里过不去文夫人的坎,才会一踩就爆炸,这会儿还非把锅甩在他身上。 文总正打算和小皇帝说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锅,怎么一回事。 欲开口时,文鸿山突然看见姜平的眼眶里亮闪闪的,少年人眼窝子浅,藏不住眼泪,这会儿已经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就大人有大量吧。 文总人对着姜平难得地放下了是非对错,上前把小皇帝揽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动作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间尚公公差点高喊救驾,以为文鸿山对小皇帝终于还是动手了。 但好像?没事? 没有手起刀落,没有人头落地,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文鸿山有些无奈地把小皇帝揽在怀里,轻轻地搓了搓还未完全抽条的少年人轻薄的脊背。 文将军?姜平带着哭腔。 行了,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文鸿山用拇指颇为随意地给姜平擦了擦眼泪。 文鸿山的手指上是常年练武磨出的茧子。 小皇帝倒是挺细皮嫩肉的,和他现实里的身体一样。 只是未到伤心处小皇帝大概是被学堂戕害太深,边掉眼泪还边接了一句。 怎么办啊?文鸿山?怎么办啊?年少继位,勉强经营的小皇帝把脸都埋进文鸿山腰间的衣服里。 文鸿山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胃腹余痛未消,跪了多时,这会儿又抽痛起来,支着棍儿的那条腿也疼。 但小皇帝还在哭。 所以文鸿山没有动,只是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一直到小皇帝的抽泣勉强停下来才停手。 哭够了? 文鸿山表情柔和,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抽痛得越来越厉害的胃上。 我没有哭。小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还打了个哭嗝。 蛮人真的是来议和的吗?他们说要参加秋猎,我总觉得 害怕了? 嗯?我才没有害怕,朕、朕堂堂一国之君,怎、怎么会怕他们蛮人! 我会护你周全。文鸿山有些无奈地重复了一遍。 小皇帝的记忆好像不太好,同样的话总是要重复很多次。 我说过了。我娘不曾怨你,那我便不能怨你。 文鸿山是个行动大于语言的人。 文总对手下的人也很严格,重要的事情只说一次。 两个人从认识到结婚以来,文鸿山只说过一次,是在两个人的婚礼上,司仪问文鸿山有什么要说的,文鸿山说。 姜平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我会永远爱他。以上。 那个时候的姜平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着鼻子抱着文鸿山,躲在文鸿山背后哭。 只是后来,文鸿山就再也不说了。 姜平会在偶尔文鸿山陪他一起去什么地方的时候,都会说,最喜欢你了。 文鸿山会回答,我知道。 但姜平从来没有等到过后半句。 在一起的时候尚且不觉得,但和文鸿山分开的时候,在每一个渴望得到陪伴的日日夜夜,这样的细节就会一遍遍地回溯上来,让人忍不住怀疑。 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 患得患失,本是恋爱中的常态。所以每一对伴侣,才会在每一个细节里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的喜欢。 是从眼底溢出来的情绪,是在街上也黏着分不开的手,是在每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的仪式感。 只可惜。文鸿山没有进入恋爱语境。 小皇帝毕竟还有堆成山的公务要处理,文鸿山也没有闲着,一国安危挂在他一人的肩膀上,他又怎么敢辜负。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另一条路线?520在他忙于公务的时候觉得特别无聊,努力和他聊天。 嗯? 就是黑化啊!一开始就黑化,叛逆他丫的,然后杀回都城,把小皇帝带回家关起来酿酿酱酱,他就会哭着让你饶了他,你说什么是什么。这样520就可以提早收工了,因为如果宿主虐待对方的话,系统会判定为失去使用资格,直接打进黑名单。 少看点垃圾文学,我给你推荐几部。 推荐什么?520懵懂无知。 《高效率完成工作的一百种方法》,虽然我没有看过,但我看到很多商务人士的办公室都摆了。 520企图把对方拉进黑名单失败,并且在搜索了那本书之后偷偷把它加进了收藏夹,并说:我也给您推荐本书,叫做《直男修炼手册关于100钟找不到伴侣的姿势》 可以。我现在看不了,你给我念吧。 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伤害到文总坚如磐石的心脏吗?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东西叫做冷嘲热讽吗? ☆、第 10 章 眼看着蛮人使团进京的时间越来越近,都城里也愈发戒严,暂行宵禁。 文鸿山也与姜平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虽然在这里面没有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需要,但胃腹之痛以及古代有些简陋的调味,还是让文鸿山每到饭点都有点儿提不起劲,小皇帝倒是喜欢这会儿得紧,平日里他们俩都忙,吃饭的时候难得能让对方讲故事。 小皇帝不曾去过边城,因此对于边城颇为兴趣盎然。 只是文鸿山的叙述着实无趣得很,反正尚公公日均听得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听得下去的,尚公公每天耷拉着一张老脸,很想耳不听为净。 文将军,你给朕讲讲,边城好不好看呀?都能看到些什么景致呀? 沙漠、干草、很多戈壁滩一样的地方,河宽而浅。 想必别有一番风味,之前先生教的时候讲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无情却也宽阔,这片沙海,也不知吞噬了多少性命。 嗯,确实,一直以来军中人数众多,除却直接统治的精兵营,其它的营的人口流动很大,缺乏一个好的算筹的法子,等议和这事儿过了若是还有时间,我去挑几个擅长算数的,教他们如何统计军中的人数,来去心里有个数。 文鸿山觉得小皇帝作为统治者想要清楚地了解牺牲的将士人数也是一个合理的诉求。 嗯,不愧是姜平。优秀。 尚公公&520:谁能阻止一下这两个人津津有味的鸡同鸭讲? 文将军,宫里的菜不合你口味吗?朕看你这几日吃得都不多,可别说朕亏待了你。 没有。 那你多吃点嘛。你吃得还没有我多吧?我专门让人做的你们那儿的口味,你可要领情。小皇帝把装着一大块手抓羊肉的碟子推到文鸿山面前。 姜平没有那么铺张浪费,吃饭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反正也没有爹亲娘亲去规劝他食不言寝不语,小皇帝吃饭的时候喜欢热闹。 要不是尚公公磕着头说于礼不合,姜平甚至邀请过他一起吃。 文将军,明天使团就进城了, 嗯。文鸿山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款有些肥腻的羊肉,细嚼慢咽地努力地吃进肚子里。 我都已安排妥了,我已安排了军中的老将和几个年轻好苗子,明日定是不会输给蛮人。也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国家国富兵强,即便我不在,也不是能容他们来犯的。 文将军乱说什么。姜平有点不高兴地打断他,这几日和文鸿山接触下来,姜平也颇为认同文鸿山治军的才能,只要文鸿山之后不要再做出通敌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他保他一世荣华煊赫。 不,正如皇上所担心的,把一国的安危荣辱放在我一个人身上是有问题的,我不过凡夫俗子,顶多是比别人多读了兵书,多了点战场的经验,万一我不幸殒身沙场,最好要能够有人能够立刻接替我的位置。文鸿山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了现实里的处境,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Secret集团是个家族企业,从爷爷到父亲再到他,原有制度下对于个人的决断力的要求极高,即便文鸿山近两年努力向现代企业制度改革,向下合理放权,这种以领导者为中心的局面,短期内也很难得到翻天覆地的转变。 文鸿山从小到大接受的无数训练和教育,都是在为他未来能否担负得起secret这个庞然大物的未来在做准备的。 父亲因为脑癌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文鸿山二十岁,就读于国外的大学,本就严厉的爷爷变本加厉,那段时间文鸿山每天都在学习无数的东西,甚至一度迷信过把书当枕头,让知识在睡梦中进入脑子的方法。 文鸿山现在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幼稚。 那段时间他连梦都很少做,每天躺在床上的六个小时像是能量耗尽地昏迷过去,偏头痛严重的时候文鸿山会一把一把地吃止疼药。 钞能力也不是那么快乐的。 文鸿山没有打算让secret以家族企业的模式继续进行下去,他希望自己和姜平的孩子,可以过她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活出自己的样子。 他还没来得及和小宝贝见上一面。 文鸿山的眉眼柔和下来的时候真的极其具有欺骗性,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在他眼里。 要命了。姜平想。 十六岁,其实也到了开枝散叶的年纪了。 但是他一直以年纪尚轻,公务繁忙,多事之秋的理由屡屡推脱,姜平不好意思和整天催的那些人说,他怕他没法开枝散叶。 从小到大见到的漂亮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姜平从没动过心思,唯一一次手忙脚乱的还是当时找来了一本少年将军的画本。 上面把将军吹得翻了天,画本又画的特别好看,将军丰神俊朗,眉目炯炯,可能是那天看得入了迷,姜平那天晚上做梦,梦也都是兵戈铁马,短兵相接里,少年将军不断地入梦,竟是因此初尝人事。 只是姜平与少年将军八竿子打不着边,只有偶尔在宫里远远会见上一面,这三天的相处,才让姜平又想起那画本,觉得画本所言不假。 文鸿山把那块手抓羊肉吃进去已经吃撑了,胃里消化不动,涨涨地顶在那儿,文鸿山想伸手揉,又怕姜平注意到,于是哄着小皇帝道:认真吃饭。 您这也叫哄!能够听到文鸿山心理活动的520恨铁不成钢。 那不然怎样叫哄?文鸿山莫名其妙地反问。 你等着!我从你们俩记忆里扫描截取一段出来! 文鸿山等了一会儿,等到小皇帝也吃完,两人一同去御书房听明日的安排时,520才重新出现。 文鸿山掌根狠狠地抵着胃,想把那种胀痛压下去一点。一心二用地一边听明日的安排,一边看520给他播放的一段视频。 视频大概是姜平的记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 他当时大概是头疼得厉害了,半夜里在床头柜翻药,大概是动静有点大,把姜平吵醒了。 抱歉 文鸿山听见自己当时的声音可以说是难听嘶哑的。 在找药?又头疼了?我下个单让骑手送药过来,你躺我这边,我给你揉一下太阳穴,可能会舒服一点。 不用。 你躺下嘛,就当给我练练手,我最近学这个呢~有用没用你可得告诉我一声,要是没用我还得去投诉那个老师!净教些有的没的给我。 文鸿山闻言才躺在了姜平的腿上。 视频到处结束。 懂了没有?这才叫哄!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文鸿山努力地消化刚刚学习的内容并努力学以致用。 这会儿汇报也差不多结束了,小皇帝打着哈欠看向他,忍不住说:好困御书房和寝宫也太远了 520内心暗暗激动,大好的机会!快说抱他过去啊啊啊啊啊!要不是不能给宿主作弊,520简直想列出教科书的标准答案。 文鸿山皱着眉头努力思考,正色道:嗯,设计有问题。我去投诉那个设计的人。 尚公公&姜平&520三脸懵逼,无语凝噎。 ☆、第 11 章 蛮人的使团进都城时,明面上还是带来了不少他们的地方特有的一些珍宝,这种近似于进贡的姿态起码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但这也意味着蛮人这一届的首领更聪明,能屈能伸的,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更令人意外的是,对方竟然自己到场了,起码换位思考,他们是绝不会让小皇帝深入对方的都城去议和的,但这个马背上的国家显然没有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狄荣向小皇帝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拱手礼,随后视线都玩味地停留在文鸿山身上,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记恨文鸿山灭了他们一员大将。 第7章 在两边派出的嘴皮子利索的外交官争执不下了一天的时候,姜平和狄荣都并未对于争执的内容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听着,文鸿山倒是偶尔会在战线的问题上说一两句话,但其它的也绝不多说,显得毫不僭越。 夜晚照例是要摆宴欢迎的,蛮人那边带来的礼品就有一队极为美艳的舞娘,这些舞娘以面纱覆面,不见其面容,但身上却很裸露,露出纤瘦又不失劲道的腰肢,白皙的脚踝在轻纱下若隐若现,一时间让在场的不少男人都看直了眼。 狄荣玩味地观察着姜平和文鸿山的反应,道:这是我们那儿选出来的最好个十二名舞娘,皇上觉得如何? 放浪形骸。姜平面无表情。 哈哈哈皇上年纪尚轻,怕不是不懂那档子滋味,话不能这么说,她们跳舞都以面纱覆面,那面纱底下也好看得很呢。这要是我们那儿的汉子在这儿,怕是这会已经要抢老婆了。可惜她们看不惯我们那儿的糟汉子,嫌不如你们的公子温柔,争着要来,等会让她们掀了面纱,到皇上跟前来。狄荣有点用不惯小酒杯,已经拿了一坛子的放在案台上。 他转眼有些揶揄看着面色称得上是冷淡的文鸿山,问道:那文将军呢?将军常年戍边,可曾尝过我们的娘们的滋味,将军的美名可都传到我们那儿去了。 文鸿山瞟了台下一眼,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家父殒身沙场,我戍边只触景伤情,又谈何风月? 哎呀那可真是失敬失敬。实不相瞒,我和文将军也是同病相怜呢,我本以为文将军能够理解我的志向,可惜了,看来还是咱们皇上比较知道怎么拿捏人心呢,这一点我得学习学习。狄荣嬉皮笑脸,这话说的带刺。 你表现得还不错。文鸿山淡淡地评价道,起码之前还是有人愿意给你卖命的,可惜了。 小问题小问题,他学艺不精嘛。狄荣皮笑肉不笑。 两个人明枪暗箭的,都是意有所指。 狄荣是个聪明人,他倒是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情绪,人命在他手里是棋子,之前损失了一名大将,对于狄荣来说也称不上多折辱,说白了不过是两边都明白兵不厌诈,看谁棋差一招而已。 唉聊天没意思,男人还是喝酒,喝酒,皇上,我敬您一杯? 姜平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太可能去回应这种带有一些挑衅性质的敬酒,但是也不能真的不回应,文鸿山略一抬手,接了狄荣使了暗劲掷过来的酒杯。尽管这具身子的底子都在,但文鸿山还没有习惯这种身边人均武林高手的模式,手腕没有完全把劲卸掉,轻微地扭了一下。 应酬对于文鸿山来说也是常事,他本身并不容易醉,原主虽然平时并不喝酒,但从逢年过节和将士们一桌桌喝过去的酒量来看,也并不差。 但文鸿山胃里本就空着,酒过三巡之后文鸿山胃里已经有些烧得慌了。姜平有点担心地忍不住往文鸿山那边瞟,小皇帝多少还是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他看得出文鸿山脸色有点勉强,额上也冒了些冷汗,一时间心里不免担心。 好在这宴席也并非和现代人似的,一玩一个通宵,时辰到了便也自然而然地散了,隔日尚有练武场的展示和较量,文鸿山坐在坐席上没有动。 姜平因为不得不先离席,这会儿回了寝宫不免有些焦急,抓着尚公公问:文将军怎么还不回来?那蛮人是不是又在酒里动手脚了啊? 皇上您别着急,文将军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让人去看一眼。 话是这么说,文鸿山依旧是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的,换了身衣裳,同姜平行了礼。 姜平本来被劝着先休息了,但怎么也睡不着,看见文鸿山又忍不住跑下床,赤着脚就去牵文鸿山的手,摸到了男人冰凉的手心有一点黏腻的冷汗。 怎么样了啊?上回那个大夫呢?还在吗?蛮人是不是动手脚了?尚公公你赶紧去请御姜平围着文鸿山团团转。 文鸿山心里骤然一软,突然就有了犯上的念头,在尚公公真以为出了什么事领命出去的时候,文鸿山把姜平猛得抱起来,放回床上,因为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笑,所以文鸿山最终还是选择原主常有的面无表情,但语气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无奈地说:别打赤脚,天气凉了。 看到小皇帝还是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眼神抓着他的袖子,文鸿山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只穿着单衣的小皇帝裹进被子里,心里做着心理准备,等待这ooc提醒带来的疼痛,但意外的是,520格外地安静,不如说整个寝宫都万籁俱静的,文鸿山只能听见自己和姜平有些暧昧地缠绕在一起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ooc?文鸿山在心里问520。 520装死掉线。 气氛这么好,文总为什么要分出心思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不ooc?文鸿山以为系统故障,耐心地又重新了一遍。 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文鸿山心想,莫不是人工智能也有下班时间,深夜便打卡下班了? 明明24小时都在努力的520为了不破坏气氛含恨闭嘴。 文鸿山小皇帝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有些不甘心地瞪着他。 我没事。 真的没事? 嗯,真的没事。文鸿山觉得姜平可能真的是记忆力不好,注意力也不够集中。同样的问题要反复问,设计师果然烧脑子,但是傻傻的好像也挺可爱的。 听话,睡觉吧。再不早点睡觉的话会变得更傻的。 虽然文鸿山并不会嫌弃他,但是太傻了可能不利于姜平未来实现自己的职业规划。 毕竟姜平看上去还是很喜欢自己设计师的工作的。 520边听文鸿山的内心戏边吐槽,他觉得文鸿山才是没脑子好不好。 刚进来的时候520还觉得文鸿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典型性渣男,但现在520觉得他之前的评估都是高看了文鸿山了,文鸿山连渣男都不配,这就是个大猪蹄子。 还问他为什么不会ooc?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自己分析地时候还说了,ooc不由系统判定,而是由身边的人来判定,小皇帝对他有好感,加上关心则乱,根本没有在乎文鸿山的行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520想到这里又有些唏嘘,明明已经没有记忆了,但姜平对文鸿山的喜欢像是烙在骨子里,即便是在现实里对文鸿山失望的时候,也没有说过文鸿山一句不好的,姜平只是失望而已。 小皇帝虽然被他按在了床上,但还是没有睡意,总觉得文鸿山在糊弄自己,又问:那你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过来? 文鸿山有点奇怪,这几日他虽住在宫中,但有时晚上还在检查轮班,也不必和皇上报备他什么时候才回来,这还是姜平第一次这样问他。 文鸿山无意欺瞒,如实道:饮了酒,身上味道重,去洗了澡和换了身衣服。 这是文鸿山自己的习惯。 姜平不喜欢酒味,是文鸿山之前听见他们工作室另一个合伙人说的,他们工作室如果有什么需要饮酒的场合,姜平向来是能避则避的,文鸿山听到了便记下了,如果自己应酬的话,他当天晚上会自己在外面住。 你可以直接来我这里的嘛,让下人给你备热水就行了。 姜平还是有点不高兴。 他觉得今天晚上狄荣一直在欺负自家的将军,一整个晚上都特别憋屈,虽然对方也没有从文鸿山那里讨去什么甜头,但是姜平还是不高兴。 嗯,之后会来的。文鸿山听见姜平这么要求,便也应了。 一直到小皇帝睡过去,文鸿山悄然掩门出来,尚公公正带着御医在门外等。 文鸿山对正要开口的尚公公做了一个声音下压的动作,轻声道:睡了。 好,那文将军在隔间让御医看看吧。 嗯。 御医把了脉之后脸色有点难看,上手去按文鸿山鼓胀的胃脘。 文鸿山咬了咬嘴唇,忍过一阵不适的疼痛,过了一会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除了胀痛,可还有别的症状? 吐了几回,但还是胀。 何时开始疼的? 这段时间都是如此,只是饮酒后剧烈点罢了。 尚公公脸色有些不忍,文鸿山皱了皱眉头,在系统判定他卖惨之前有些不高兴地说:无事。 ☆、第 12 章 文鸿山难得地有点睡不着。许是胃里不舒坦,翻来覆去了还在想着剩下的时间所剩几无,不知道要怎么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 大危机。 文鸿山人生中难得的大危机。 对于爱情和婚姻来说,文鸿山没有找到太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和参考。 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曾经写过一句被不断地引用的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文鸿山当年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这是一句不值得被这样广泛传播的废话。 因为人们在评价什么叫做幸福的时候,幸福本身便已经代表了无数条潜在的标准家庭和谐、儿孙满堂、家境优渥等等。而不幸的方向实在是太多了。 谁会在乎一个不达标的产品是如何不达标的呢? 在步入婚姻之前,文鸿山找到的更多的指导,都是在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很多婚前婚后的利益纠葛,觉得彼此不够尊重对方的争吵,还有各种出轨的行为。 文鸿山给这些事情都做好了预案,包括两人的婚前协议里,也说明了如果两个人离婚的话,会怎样进行财产分配。虽然姜平当时根本看都没看就签了,为此文鸿山一直觉得姜平做事情不够谨慎。 自己比姜平的年纪更大,理应担负地更多的责任,所以文鸿山在婚前协议中的财产分割模式,说白了就是只要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就都给姜平。剩下一下有产权纠纷的东西,他才留在自己手里。 而且不论以何种理由的离婚,都是这个分配模式。 包括哪怕离婚的理由是,姜平不喜欢他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文鸿山还是没能踏实地睡过去。 520无数次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装死当做无事发生过,还是给对方一点友好的提示。 讲道理,它的系统设置真的完全没有难度的好不好? 任务都是会白给的好不好? 根据之前公测的数据来看,超过80%的人都不会被新手关卡的任务卡住的好不好?只要努力一下都是可以完成的难度好不好? 就拿昨晚来说事吧,昨晚那种氛围下,小皇帝对他有点好感的情况下,借着那么点酒意,半推半就都能让小皇帝帮他起码把外衣脱了,结果人文总倒好,自己先洗了澡换了衣服,清醒得不要不要的,都把人抱床上了结果还是中规中矩地不得了,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520属实是不知道应该作何评价。 算了,文总高兴就好。 近年来战事不息,因此皇家贵族的孩子多习骑射,常以狩猎取乐,即便是小皇帝也是多少会一些的,不过小皇帝要参与的部分其实也不多,最开始的演武都是军中的将士参与,只有最后的围猎才会让王公贵族们都下场。 文鸿山早已交代妥当,几位年轻的将士都是他专门选□□的好苗子,几名老将则是经验丰富,不过在老将中,文鸿山安排了一两位性格沉稳的,让他们视场上的情况而定,必要的时候放放水,也别下光了对面的面子。 最初进行的都是些年轻将士的,百步穿杨的飞羽队的精锐率先拨得头筹,赢了个满堂彩,蛮人那边输了的显得有些挫败,狄荣倒是面上笑容不改,没说什么。 六局下来四胜两负,在围猎开始之前,狄荣忽的自己提刀上了马,挥刀向了文鸿山,道:文将军!光看着多没意思呀,咱们也切磋切磋呗。 这种挑衅似的举动让文鸿山的亲卫也搓火了,当即要下场和对方干一场,被文鸿山略微拦了一下。询问的目光看向姜平。 姜平略一迟疑,最终点了点头,文鸿山这才下场。 狄荣这人精明,他一直刻意在挑拨文鸿山和姜平之间的关系,明明姜平为君,文鸿山为臣,从头到尾狄荣的态度却是全然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的。 前面的切磋都是默认不见血,点到即止,但两边的两位大将下场之后,场上的气氛却猛地紧张了起来。 文鸿山手中的力度紧了紧,又猛地沉下心来,更多地去跟随这具身体的身体记忆。 短兵相接之时,翻飞的刀光剑影里,文鸿山看见自己,也看见文将军。 战场上的文鸿山,比他在任何地方的模样都要显得更加鲜活而充满令人热血翻涌的吸引力。 似乎要把满腔的不甘,都灌注在沉重的长/枪里。 520有时候并不理解文鸿山的做法,这里只是他用无数的数据叠加起来的一个虚拟的空间而已,文将军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去做到那些和任务无关的公务也好,去顾及一国的门面来趟这趟浑水也好,在520的视角里,这都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多此一举。 等到这个世界结束,数据被封存,又有谁会在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被我占据了身份的人在乎。文鸿山不知道在回答谁。 可是这是假的啊。520有些不解地说。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但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哪怕只有一刻的酣畅淋漓,他既然想要,我为什么不给他呢?文鸿山满不在乎地答道。 他也曾渴望有过这种恣意的酣畅淋漓,哪怕是在梦里。 文鸿山的家庭家教甚严,在从小到大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文鸿山几乎没有支配自己的生活的余地。 只有一次,那一次是他刚到国外留学的第一个月,学校还没有开学,家里给他安排的任务也不重,难得有了空闲时间的文鸿山根本不知道可以干什么。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湿润的大街小巷上闲逛,在当地的那种花鸟市场里,看了很久的小动物。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经过一个那种私人小剧院的门口的时候,有一个脸上画满彩绘的小少年拉住了他。 你是华人吧?刚来留学的? 嗯。文鸿山闷闷地答了一声。 进来玩嘛!只要10美元,互动式的舞台剧见过没有!进来看进来看!对方几乎有些强买强卖了,硬是把他拉进了那个小剧院里。 文鸿山全程都是楞了。 第8章 看着那些人以一些夸张的姿态,肆意的笑容,在舞台,在桌子走来走去,即便表演失误了也一点不紧张,带他进来的小少年还忍不住和他小声吐槽说:他们这里台词又错了啦,不过也没关系啦,你也配合他们一下嘛。 在小剧场里的分叉路口,少年不作声地站在一边,文鸿山问他:我该走那条路? 你要走哪条路?少年反问道。 我不知道。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那么这个问题不重要! 在出口的时候,脸上画满彩绘的小少年拿着画笔问他:我可以帮你画一个角色,你想让我帮你画什么?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懂他们在干什么的文鸿山一头雾水地保持了沉默。 好吧,不知道先生。那我给你画个最经典的Alice吧。少年不由分说地在文鸿山的手腕的内侧几笔勾勒出一个看上去是外国的小姑娘的图案。 文鸿山即将离开的时候,少年朝他行了一个夸张的礼节,用流畅的英文道:Alice, you can not live your life to please others. The choice must be yours. 文鸿山是很后来才知道,他们那天表演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对方说,你不能总是为了别人而活着,决定权在你手上。 那天晚上光怪陆离的表演,和那个脸上画满彩绘的小少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文鸿山的梦里挥之不去。 填补了文鸿山一直以来空白的那一部分。 后来,姜平有一次邀请他一起去看剧的时候,对方弯下腰,行了一个夸张的礼节,牵着他的手,带着一点揶揄的笑容问他:Miss Alice,要和我一起去看剧吗? 那天晚上黑夜里少年画满彩绘的脸,和眼前的青年俊朗的面孔重合,那一刻即便是无神论者的文鸿山,难得地有了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随着一次次刀枪相碰,文鸿山感觉到对方心里的愤懑也逐渐消失,在文鸿山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胸口不再有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闷窒,有一刻520觉得这个世界里的数据多到一时间没有办法处理过来。 无数的谢谢组成的信息流几乎要把520淹没在里面。 文鸿山拿回了身体完全的掌控权,狄荣明明和他不相上下,却丝毫没有要结束这场切磋的感觉。 在又一次错身的过程中,狄荣猛地攻向下路,不如说对方的路径让文鸿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路径是要干什么,狄荣上半身破绽百出,文鸿山的□□一时间收不住,只能勉强错开,在对方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狄荣举起双手示意认输,但四周依旧是一片哗然。 文鸿山猛地低头才反应过来。 狄荣的刀卡在他的假肢上,控制得刚好的力道正好既砍进了他的假肢,又没有伤到马匹。 文鸿山弯下腰把弯刀□□丢还给对方,面不改色地策马回到了自己的阵营。 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绷带,姑且扎紧了几乎断裂的假肢。 这种场合下文鸿山不好去解释。狄荣的目的看来就在这里了。 ☆、第 13 章 姜平骤然觉得心里一揪。 他的大将军从不以弱示人,平时步履皆如常人,怎么能够受这种折辱。 姜平一时间对狄荣恨得牙痒痒,文鸿山倒不介意,只是一时没有替换的假肢,万一真的断了,多少行动不便。 姜平用开始围猎的号令打断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文鸿山听见号响,也轻轻一踢马腹,来到姜平身边。 文鸿山护卫的任务更重,也并未参与王公贵族的围猎游戏,他身上战功显赫,实在是不需要这么点小光彩了。 小皇帝倒是很认真。 姜平总是如此的,即便是不擅长的事情他也会花十分的心思,文鸿山记得有一回带姜平去攀岩,姜平真的只能用手脚不协调来形容,但是那天姜平还是从白天一直耗到晚上,一直攀岩馆要关门才离开。 回去的时候文鸿山开着车问他:喜欢? 倒也称不上。姜平轻轻地搓了搓手,文鸿山瞥见那双设计师金贵的手上一天就被磨出了血泡。 就是觉得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都很有趣。没有太注意时间,也没想到一下就这么晚了。姜平笑了笑。 还有很多。 嗯?姜平有点困惑地看向文鸿山,但文鸿山却不再言语了。 那天文鸿山想说的其实是,没有接触过的事情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也还有很多,他们会一起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现实里的姜平也没有打过猎,文鸿山有点分神地想。 终究还是百密一疏了。 文鸿山听见姜平骑着的骏马有些焦躁不安地吐气,仔细看眼睛也发红,姜平在追一只鹿,冲得有些猛,文鸿山还没来得及拦下对方,那平日温顺的马匹竟然嘶鸣着就狂奔起来,一时间围场里全乱了。 亲卫们投鼠忌器,追在姜平的马后面跑,又不敢离得太近,怕小皇帝落马遭了踩踏。 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紧张之余只能堪堪躲避。 文鸿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驾着马和对方的马平齐,对着惊惧交加的小皇帝喊:抓紧了,别松手。 和蛮人错身而过的时候,狄荣的马似是也被惊了,狄荣皱着眉头高喊:怎么回事? 文鸿山顾及不了那么多,他满门心思都在姜平身上,眼看着姜平的马已经几乎要冲出围场,文鸿山猛的飞身而起,跳到了姜平那匹疯马上。 姜平怕极了。紧紧地揪着马鬃。马疼了,跑得就更凶,文鸿山一开始也并不稳当,在握紧了缰绳之后才搂住了姜平,在呼啸的风声中在他耳边道:不必怕,放松。万事有我。 文鸿山有意控着马,但那马完全不听使唤,不是普通的受惊,更像是磕了药,疯了个彻底。 一直到跑出围场临近悬崖,求生的本能才让马匹堪堪停了下来,在原地不安地打着转。 文鸿山抱着手软脚软的小皇帝欲要下马,一支细长的□□忽的从悬崖的对面飞了过来,□□的速度极快,一时间穿透了软甲,箭头咬进他腰腹的皮肉,另外几支箭矢来的极快,文鸿山只来得及护住姜平,不曾想对方是冲着马匹去的,本就疯魔的马儿竟朝悬崖冲去。 文鸿山这辈子也没有设想过失足坠崖这种死法。 若是能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就怕没死成。 他护着姜平往下坠的时候还听见了狄荣极其败坏地说了一句什么,听腔调倒是和现代西南那边的口音的有点像。 这个世界里还有西南版图的吗? 那悬崖带着点坡,底下也是软土,中间有几个脆弱的平台的缓冲了一下,文鸿山这身体又强健,他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到底的时候意识都还是清醒的。 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非常令人焦躁不安。文鸿山意识清醒了一瞬,很快便再没了意识。 文鸿山是在脸上的冰凉触感下醒过来的,从微微发暗的天色大概地判断出时间。 他费劲地偏了偏头,捏了捏姜平的手,想说没事,但是稍微吐气都会带动断裂的肋骨的刺痛。 姜平身上也有一些擦伤和流血的地方,文鸿山不知道对方伤到哪里。 别哭了。文鸿山缓了一会才皱着眉头说。 小皇帝努力擦着眼泪,明明自己怕得手脚都在抖,却还是努力地反过来安慰文鸿山:不疼啊,等会肯定就有人下来救、救我们了。 文鸿山靠着一个有点坡度的地方慢慢坐起来。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活不下来了。 那□□深深嵌进皮肉,感觉快把他的五脏六腑就绞烂了,他喉头都是血腥气涌动,想起来觉得有点伤心。 任务还是没完成就要死了。 失败了的话姜平就不愿意见他。 他就要失去姜平了。 文鸿山紧了紧握着姜平的手。 十六岁的姜平真小啊,年纪小,也爱哭,动不动就掉眼泪了。 这一次文鸿山也开窍了,他想,只要自己说,让姜平看看自己的伤,想必姜平是会脱他的衣服的。但未成年呢,胆子小,还是别吓到他了。 姜平。文鸿山直呼其名。 小皇帝有点摸不着头脑,倒也没有计较文鸿山直呼他的名字。 皇上,我猜是西南那边的,蛮人据北,我们东西面都是荒原,蛮人若是联合之前一直没在意的西南边陲,很容易让我们措手不及,之后提拔将才咳也记得布局西南的战线。 我不要,我不懂这些的,文鸿山你要帮我,我不要 姜平 文鸿山你不要说话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就我们了知不知道!你不是想要你娘亲厚葬吗?朕道歉,给文夫人追封,有多隆重多隆重。 姜平。 文鸿山靠着那张姜平少年时的脸,最终也没有说出后半句,既然注定别离,就不再谈爱与欢喜。 只愿他曾经的爱人关于他的回忆,不要有阴影。 姜平的唇却落了下来,少年青涩的吻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不知所措地碰着文鸿山。 文鸿山,你不要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害怕,你不要死。 别怕。文鸿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现实里的姜平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姜平没有说过他一个人害怕。 姜平在电话的那边永远听话乖巧,对文鸿山说的是:好的,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第 14 章 文鸿山强迫着自己定下神来,理论上姜平的吃穿用度他都检查了无数遍,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过了一会儿文鸿山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姜平,有些无奈地说:风险太高了。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嗯?你说什么?姜平脸上看上去还有些迷茫。 我是指,即便你想构陷狄荣,或是想考验我对你的忠诚,都不要再用这种方法,以身犯险不说,疯马是不可控的,这种破绽会给其他人以可乘之机。文鸿山自嘲地笑了笑。 难怪训练有素的御前亲卫会放任姜平冲出被保护的圈子,难怪刚刚明明亲卫里明明也有武艺高强之人,却多少显得有些不紧不慢,看来都是小皇帝自己的安排。 从头到尾恐怕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试探是真的,喜欢大概也是真的。 小皇帝从小没有太多依仗,若不是凭借着他自己的谨慎,也不排除运气,大概也没法走到今天这步。文鸿山不是不能理解。 他能理解,也不怪姜平。 毕竟坠崖是在姜平意料之外的,福大命大没有死,也是姜平的本事。 但有一刻文鸿山心里还是陡然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他有种冲动想问,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你确实不值得信任。520闪现。 学习了如何高效完成工作的520现在非常胸有成竹,因为之前被闲置了太长时间,姜平是他醒过来之后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所以520颇为偏袒地解说道:姜平平也理解你,理解你忙,所以他能不麻烦你的地方就不麻烦你,可是他还是会失望的。 520在他脑内话音刚落,姜平低下头,像只小动物似的脑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不是的。姜平轻声说。 马确实是我安排的,是为了构陷蛮人,主要是为了之后的谈判找一点由头,但是我安排了御前的亲卫救我,但你动作太快了,所以他们就没上前,免得影响到你。那种情况你也知道的,人越多只会越乱,而且你是堂堂大将军,亲卫们都很信赖你。 朕没有不信你。姜平眼眶里还有眼泪打转,但想起之前文鸿山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好努力憋着,忽的姜平听见远处有人声,姜平连忙从背后托着文鸿山把文鸿山往旁边的一个沟里带了带,文鸿山嘴角溢出一抹血色,惨淡的脸色更白,姜平捡了几支不知从哪掉下来的枯枝,胡乱遮挡在文鸿山身上。 文鸿山听力和视力都已经很差了,他咬着牙问:你干什么? 嘘,你安安静静的,别出声,有人过来了。姜平在看到对方服饰的那一刻,开始往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跑。 姜平能看到对方,对方自然也看到姜平了。 文鸿山没有傻到觉得姜平是要丢下他一个人逃命,不如说姜平是在帮他拖延时间。 文鸿山但凡有一丝苟活的念头,他都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 其实虚幻的死感觉倒是没有那么可怕,但是疼痛太真实了,真实得连再动一下手指都觉得精疲力竭。 系统。你在吗? 嗯。 你能不能让这个身体动起来。 唔虽然权限上好像可以,但是我没有被录入这种设定。520开始迷茫。 帮我。 但是520不喜欢处理陌生的这个部分,它的数据开始出现一些垃圾文件了。 两个理由。第一,我会承诺为你提供至少一年的服务器支持,开放一定的网络权限给你。第二,我进来的时候你说你喜欢姜平,怎么?你们系统的喜欢连你为他加个简单的设定都不行吗? 好啦我知道了啦。520很不快乐,他被区区练习生反过来威胁了,他要给文总打低分。但嘴上这么说,520还是为文鸿山调低了疼痛敏感度,这还是因为之前文鸿山ooc,所以他拥有了调节疼痛度这部分的权限。 疼痛虽然减少了,但是身体虚弱的状态并没有改变,假肢在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断了,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文鸿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他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支撑着坐了起来之后,朝着那群服饰陌生的人看上去像头领一样的人脖颈掷了出去。 偏了一点,文鸿山模模糊糊地看到对方的出血量固然大,但还能捂着脖子比划,运气好可能还能救回去。 但文鸿山也不介意了。 他被几个人从那底下挖出来,那群人也不知道问了他什么,方言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文鸿山只是看着他们挑衅地笑,往对方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文鸿山趁着对方骂骂咧咧的空当猛地一挺身,抽开了他们腰间一把形制有点奇怪的弯刀,削下了第一个人的头颅。 第9章 这还是文鸿山第一次亲手杀人。 520在他脑子里不停地警告,给他打了一片血糊糊的马赛克。 但打不打马赛克其实也差不多了,文鸿山视线本来就模糊了,他也没有害怕的情绪,就是想着再拖延会儿时间。 在他燃尽最后一点生命力和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能为姜平争取到多一秒是一秒。 随着他身上伤口的增加,520不断提出警告,退出的半透明红色对话框弹出。 警告,不建议宿主在系统内发生死亡,可能会对现实里的身心健康产生影响。建议立刻登出。 警告,不建议宿主 但文鸿山真的倒下去的时候,是他看到穿着深色的御前亲卫,才勉强放心地阖了眼,朝山洞的方向指了指。 实话说,跟着下来的医师被文鸿山吓惨了,文鸿山的膝盖磨得血肉模糊,大概是因为他有一条腿小腿残缺,所以他只能膝行。 无路可逃,无处可躲,所以才拼死杀到最后最后一刻。 他身上肉眼可见的外伤不计其数,褪下外衣的时候才发现他内里也千疮百孔,正常人大概早就支撑不住了。 后来亲卫们都痛心自己来晚了一步,没能及时救到文将军,将军在和敌人的搏斗中壮烈牺牲。 但只有姜平看着文鸿山的尸体知道。文鸿山不是被逼无奈只能战死的。 文鸿山是为了保护他主动出来了,为了替他争取到时间,一直拼杀到最后一刻。 文将军是为他死的。 文鸿山脱出系统的时候,浑身都残留着死亡的时候痛感,口腔里仿佛还残存着浓重的血腥味,刚下地的时候他连走路都不会,下意识地把膝盖磕在了地上膝行了几步,随后是胸口连带着腹腔剧烈的疼痛,他踉跄了几下才扶着墙走出了房间,走进了离他最近的走廊的洗手间里,跪在瓷砖的地面上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浑身几乎脱力。 外面很快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人,把洗手台的水流开得很大,文鸿山的情绪随着水流声才慢慢平静下来。 胃里因为过度的紧张还是揪成一团,文鸿山胃疼得受不了,但又受不了嘴里那股血腥味,还是决定去外面先喘口气,漱个口。 推开隔间的门文鸿山才看见那位半夜里来上洗手间的兄弟。 是一张 他熟悉得不能够再更熟悉的脸。 姜平?有一刻文鸿山甚至以为自己在系统里呆得太久而出现了幻觉。 对方的眼睛有点红,刚洗过脸,脸上都是湿漉漉的。瘦了非常非常多。 文鸿山本来想上前一步,但腿还是软的,变成直接跪在了姜平面前。 姜平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他,两个人双手交握的时候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他们握得很紧。 好像彼此都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够确认对方真实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辛云亭没有和我说你过来了。姜平笑着开口。 你怎么了?文鸿山皱着眉头盯着姜平发红的眼眶。 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的时候,突然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可能真的有点幻听了,明明出来了,却还是仿佛能够听见520在他耳边说:姜平已经不喜欢你了。 啊,没事,见笑了。姜平别开脸,就是觉得好像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梦见了什么? 不知道,刚刚躺在床上还挺伤心的,不过坐起来就不记得内容了,有时候做梦是这个样子的。姜平还是笑,很快眼睛就没有那么红了。 抱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姜平不理解文鸿山在说什么。 辛律师说你想和我离婚? 啊,对的。你说这个啊,没事,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就是累了。他应该给你看了离婚协议书了吧,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孩子的话,我觉得文总您应该也没空,而且不缺一个给你生孩子的人,所以我建议还是我来照顾吧,你想过来看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地址等我定下来了我发给你。姜平还是信任文鸿山的人品的,文鸿山不是那种会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的人,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似乎又是多少渴望文鸿山能够挽留他的。 说这番话花了姜平很大力气,他后退了半步,道:时间还早,天亮前还能再多睡一会。 看着文鸿山有些惨白的脸色,姜平对着沉默的文鸿山有些无奈地说:注意身体。 我不想离婚。文鸿山在姜平即将转身离开之前忽然说。 我不想和你离婚。我不想和我喜欢的人离婚。 ☆、第 15 章 要知道,对于文鸿山来说,这句话来说是破天荒的。 之前姜平和辛云亭聊天的时候还自嘲说: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离婚。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平装模作样地板着脸,模仿文鸿山语气说:离婚可以,你让姜平自己来和我谈。 或者啊,也有可能会说,我拒绝,首先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孩子,研究结果证明,健全的家庭对于孩子的什么什么重要性,其次是关于集团和工作室合作的什么什么重要性,反正最后综上所述现在都不是一个离婚的好的时机。姜平说完自己又笑了。 辛云亭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但此时此刻,文鸿山说的话却超出了姜平的预料。 有一刻姜平觉得自己仍然是爱这个男人的,但正因为是爱这个男人的,所以才连对方的一点忽视都忍受不了。 爱有多深,期待就有多深,和文鸿山在一起的日子里,每分每秒仿佛都在油锅里煎熬。 一面痛苦,一面膨胀。 就像是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实验里的小白鼠一样,当触碰电板的时候,会有糖水和食物落下来,但是每一次触碰却都要承受着疼痛,每一次选择都是饥渴和恐惧的较量。 而在姜平心里的这张搏斗里,恐惧终究占据了上风。 他宁可就此心上的世界变得荒芜,饥渴至死,也再不敢去触碰那块电板。 文鸿山看到姜平的沉默,以为对方有在考虑自己的话,不由得心里带了点期待。 但姜平只是又后撤了一步,像是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限。 虚幻的世界里,那个会主动亲吻他的小皇帝仿佛真的就是一场梦幻泡影。文鸿山撑着洗手台有些费劲地站着,姜平的回答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有如世纪末的钟声一样撞进他的耳朵里。 可是我想离婚了。 我喜欢不动你了,文鸿山,喜欢你太痛苦了。姜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就像是他们二人曾经抵足而眠的时候,姜平会在他怀里露出有些餮足时候的表情一样。 可是一样的表情,姜平这次说的却是喜欢他太痛苦了。 辛云亭从监控室出来,发现两个房间一个人都找不到,这才摸进了走廊的厕所里,一进去就觉得厕所的氛围尴尬得近乎凝滞,连忙打圆场,拉着离门口近的姜平道:诶你在这里呀,人护工找你呢,把人吓得,赶紧回去给护工大哥道歉。 姜平,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文鸿山在背后说,我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不管是从照顾孩子的角度还是从工作发展的角度,我都会是你的伴侣的更好的选择。 听到文鸿山这句话姜平反而了然地笑了,他说:你很优秀,但就是因为你这种地方,所以你永远不会是我的伴侣的更好的选择。 姜平对文鸿山已经没有什么脾气了,所以这话的语气也很淡,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辛云亭和姜平回到房间,给他倒了杯水,问:你现在什么打算,如果你没有那么确定,也可以再观望一下,如果你想离婚立刻就可以离,因为文鸿山的律师给了我一份文件,是你们两个签的婚前协议,写得很清楚,这让财产分割几乎不会构成问题。 嗯?婚前协议?写的什么?姜平已经几乎不记得有这份东西了。 他们俩都算是有经济实力的,婚后基本上也是各花各的,一些大的开销也比较随意,谁比较方便就谁付,像是他们俩共同的那套房子,是文鸿山买的,但挂在姜平名下,装修则是由姜平一手操办购置的。 那份婚前协议翻到底,姜平才第一次知道当年文鸿山给他签的东西,几乎称得上是一份卖身契,吧全副身家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姜平不由得又困惑起来,他有些迷茫地看向辛云亭,问:我以为公司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过我,也重要过家庭。 很遗憾我作为你的律师,也不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辛云亭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原本是坚定的劝分党的,但是在系统刚刚给出堪堪及格的60分的报告之后,辛云亭却又犹豫了起来。 出于隐私保护,他看不到两个人在系统里发生了什么,但却可以拿到520系统生成的报告,作为双方感情的判决依据。 520在报告中这样写道: 虽然我的情绪模拟模块,让我很不愿意给练习生文鸿山及格的分数,但是根据我的主程序的判定,我依旧不得不给出文鸿山一个合格的分数。从整体表现来看,练习生文鸿山的表现很糟糕,多处在行动上都表现出了渣男的行动,以及多次挑衅系统让我很不快乐,但是,不论过程中遭受了怎样的磨难,练习生文鸿山并未表现出希望结束与攻略对象姜平的关系的意愿和行动,愿意为保护姜平付出生命,并在是否愿意进行下一次攻略的意向选择中选择了是,因此,主程序判定,练习生文鸿山表现合格,建议进入冷静期,进一步进行观察。 与文鸿山所了解的不一样,主线任务是否完成,其实从来都不是判定他是否通过的标准,主线任务的存在只是为了迷惑练习生,并且迫使练习生积极推动剧情,防止消极应对的措施。 看着老友纠结的模样,辛云亭问:其实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当初喜欢他是因为什么?说实话,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你现在在纠结什么,你只要态度再坚决一点,我们立刻法律途径解决。 那你呢?你不是也有男朋友吗?我也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上大狗那样的人。姜平反过来调侃他。 大狗是辛云亭男朋友熊展鹏的外号,是个满脑子肌肉的健身房老板,他们俩认识甚至是因为大狗给辛云亭发了健身房的传单,说看他弱不禁风的,要不要来健身房练练。 辛云亭虽然确实是瘦,但爷爷是开剑道馆的,从小锻炼他,辛云亭在他们俩读书的时候疯狂包揽长跑冠军,但就是吃不胖,几次试图增肌都失败了,一时间忍不住怼了熊展鹏一句:呵呵,就您这样还有人雇你发传单呢?会说话就多说两句。 结果熊展鹏完全没有get到他的嘲讽,高高兴兴地跟着辛云亭介绍了一路,,贯彻了会说话就多说两句。 辛云亭倒是比姜平想得简单很多:他挺好的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指东绝不往西,而且主要是活儿好,健身教练还是很不赖的,我很喜欢啊。而且心思很单纯,要不是我帮他打理,他那个健身房早就被人坑破产了。不过我觉得,我平时工作就够费脑子了,找个傻子也不错。 哈哈哈哈狗哥太惨了,你就天天在外面这么说他? 他就算在这儿也只会屁颠屁颠点头的,就差少给他长条尾巴,他有一次刚好和我一起去见个客户,谈崩了嘛,客户骂他像条狗,他还很高兴。行了别说我了,你就说说你咋想的吧,反正我是不懂你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约文鸿山在我的咖啡厅见面,谈个合作,咖啡厅是我主设计,然后我们整个工作室一起打理的,我很是很自豪的,然后我问他觉得这个咖啡厅怎么样,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看了一圈之后和我说我的咖啡厅的选址不好,不必要的陈设太多了,还教我要怎么样布局才可以利润最大化,把我给气的那一次合作没有谈成。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吧。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呢?可能是文总有一回冬天穿着睡衣出来找一窝小猫?也可能是我们工作室出内鬼的那回他帮我解决了工作室的危机?姜平抿着嘴笑了笑。 啊算了,你就说你离不离啊,我不想听你们的过去了。辛云亭日常悬疑片爱好者,自从脱离实习期之后都在处理刑诉,已经八百年没有处理过离婚案件了,这还是友情出席的,一时间进入不了这个爱情频道。 离啊,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我不要文鸿山的那些财产,我不需要。 告别姜平的辛云亭又转去了文鸿山的房间,看见文鸿山齐齐整整地摆了三瓶咖啡空瓶在桌上,正在认真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什么。 哟,文总,还处理工作呢?你还是赶紧睡一觉吧,你脸色挺差的,进这种全息精神上会很累,市面全息的内部时间流速与现实时间流速之比是不能够超过10:1,也就是里面10个小时,至少要匹配外面的一小时,当然我哥开发的这一个系统它的流速比肯定是远远超过的啦,所以它会和遗忘机制相结合,以便使用者能够适应现实生活,按照使用说明,你现在应该赶紧睡一觉。醒过来之后你就会忘记里面的事情,身体的不适感会好很多。辛云亭解说道。 嗯,我知道。文鸿山头也不抬地回答。 辛云亭走近了才看到文鸿山手边还有止疼药,他听姜平说过文鸿山有头疼的毛病,见状也皱了皱眉头,道:工作还真是比什么都重要啊,公司离了你就不转了是吗?如果姜平不离婚的条件是要你放弃公司呢? 文鸿山手上停了一下,顿了两三秒,文鸿山继续敲起键盘,不急不缓地说道:姜平不会提这种要求的。 辛云亭原本是无意冒犯别人的公司机密,但人都到跟前了,辛云亭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 只见文鸿山正在一个word文档里分门别类地写着工作总结一样的东西。 文鸿山有些不快地切到了整洁的桌面,问道:你要和我聊什么吗?姜平说了什么?没有的话麻烦你不要干涉我。 哦,姜平说他还是要离婚,但是他不接受你的财产分割的模式,他说不需要你的钱。 可是我想给他。文鸿山皱了皱眉头。他的头剧烈地痛,困倦也很难克制,尽管现实里才过去三个小时,但他已经在里面几乎呆了一个月了。 文鸿山怕自己这种状态记不住事,不得不重新打开那个文档,输入:姜平不接受我的财产分割模式。 第10章 这一次,辛云亭透过自己优秀的眼镜看到了文档的标题:191027姜平-伴侣-维系婚姻方案1.0。 第一条赫然写着:姜平记性不好,同样的话要重复很多次。 应对方案: (1)多重复不离婚 (2)采用播放录音的功能进行提醒 (3)考虑动用广告渠道,在姜平可能会接触的地方投放提醒广告,但要注意隐私性问题,选址待定。 谁能来告诉辛云亭他到底看到了个什么鬼玩意。 ☆、第 16 章 文鸿山顶着浓重的疲倦还是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梦里他一遍遍地从崖边跌落,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失重感笼罩着他,胃部在紧张之外一阵又一阵剧烈地收缩,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即便如此也没有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在虚拟空间中所经历的一切都逐渐模糊,却只有心悸如影随形,冷汗浸透了背后的衣服,文鸿山的脑子里有一阵短暂的空白。 你还好吗?我都和你说了不要在里面经历死亡了,出来会很难受的。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系统?文鸿山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周,最终把目光停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对!520开始给文鸿山播放一段他答应给他提供一年的服务器和开放部分网络权限的录音。 文鸿山静静地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520待在他的手机里,说:知道了,我会保证租用大型服务器一年的。 那你和姜平平怎么样啦?要分手了吗?520还沉浸在一年不会被关停的喜悦中,兴高采烈地问。 文鸿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保存在手机上的一份文件,打开的时候看到自己列出来一条条理由,最后把目光还是停在了最后一条上:姜平说,他一个人会害怕。 他不知道姜平哪一句话是真的,那一句话是假的。 现实的姜平说着没有关系,他一个人也可以,但是在那个世界里的姜平说,他一个人会害怕。 文鸿山没有太多可供学习的亲密关系的范例,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门当户对,彼此相敬如宾,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怨言,保持着一个礼貌而疏离的距离,小时候的文鸿山一直以来观察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的。 父母对他的态度也是一样,做错事的时候不会责怪,做的好也不怎么会表扬,有时候父母会平和地问他,问他说,鸿山,你觉得现在的课程难吗?可以接受吗?如果不行的话和爸爸妈妈说。 文鸿山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一直到有一次他听见父母在讨论是否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听见那两个人近乎冷峻的语气在交谈。 现在你还年轻,我们可以考虑多要一个孩子。 不用了吧,我觉得儿子现在表现还挺好的,老师也说不错,应该可以成为不错的继承人,多生养一个培养着也费劲,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 嗯,也可以。 他其实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两个人的影子,是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影子。 系统,如果姜平说了两句意思完全相反的话,我应该相信哪一句呢? 唔520犹豫了一会儿,文鸿山这会儿作为他的金主爸爸,520没有要得罪他的意思,卖力地翻找了一会儿数据库之后回答他:我的数据库里显示,人类在来不及思考的匆忙里说出的话,真实的概率更高。 文鸿山想起自己每次说不回家的时候,姜平在电话那头漫长的沉默,忽然觉得连喘气都有点费劲。 尽职尽责地兼任两个人手机的Siri的劝分小能手520用电流音在两边同时开口。 姜平,你想去看看没有喜欢上文鸿山的未来吗? 文鸿山,你想去到姜平不认得你的世界吗? 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在里面经历过什么的两个人,对着手机回复道: 可以呀。 我想去。 文鸿山一进去,感受到的就是胃里火烧火燎的饥渴感,一开始文鸿山以为是因为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体太久没有吃东西才会如此,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饥渴感是不正常的。 身体的主人低垂着脑袋,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坐在铁椅子上,脸上也戴着口罩。 520过了一会才姗姗来迟地上线,开始了敷衍的播报:啊,又要重复一遍了,第一,不要做不符合人设的事情,第二,不要提现实里的事情,第三,不要卖惨,不过 我知道,上个世界大概的事情我都记录下来了,不用重复。文鸿山打断他。 哦。520开始冷漠。 毕竟谁会喜欢工作呢? 我没有收到原主的记忆?系统bug了吗?文鸿山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 谁让你刚刚打断我,我本来就是想说,这个世界里不存在ooc一说,因为上个世界产生的数据冗余太多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完,所以这个世界是一个相对背景空白的实际,简化了一些设定,反正你这个角色他之前也是个离群索居的,所以没有人认识他,你随便造作也不会有人觉得你ooc的。顺带一提,你的任务也很简单哟,同化姜平就可以了。 同化这个词让文鸿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牙槽也有点痒,文鸿山站起来,慢慢地摘下口罩,脸确实他自己的脸,五官和他现实里也很相似,没有如他自己预测的毁容了或者畸形,只是肤色是冷白色,白得有些透明,甚至能看到皮肤底下青紫色隐约的纹路。 诶,文医生,您怎么还不回家呀?您今晚没有夜班了吧?我看您今天脸色一直挺差的,感觉回去休息吧。一个小护士突然从背后出现,喊了他一声。 文鸿山手指微微地痉挛了一下,与其说这位是他的同事,不如说文鸿山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类这么秀色可餐过。 不是指小护士有多漂亮,而是他看到小护士觉得非常饿,饿得想咬开对方的喉管的那种。 结合刚刚系统所说的同化这个词,文鸿山连忙戴上口罩,想要隔绝一部分的气味,有些咬牙切齿地问520:我是吸血鬼? 更文雅的说法应该叫做血族。520漫不经心地回答,他都做好文鸿山又要开始在这里面治病救人履行医生职责迟迟不做任务的准备了。 我们医院的血库在什么位置?文鸿山问。 哦,文医生您刚来还不知道吧,在负一楼,挨着太平间的位置,不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呀?有哪位病人需要吗? 不,之前我在的医院没有血库,每次都要从别的地方调,所以想看一下。文鸿山眯了迷眼睛笑了一笑。 如果是姜平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非常商业化的一个笑容,文鸿山这种时候的笑,姜平评价过说很渗人,但除了姜平好像别人都不这么觉得。 高兴才笑,不高兴就不笑,多正常啊。当时姜平上前抚平了他嘴角的弧度,笑眯眯地看着他。 文鸿山很快掌握了这具身体的特别的地方,他走到血库管理人员的前面,只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对方很快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地替他打开了血库的门。 对于血族来说,人类的血库近似于冷冻肉超市,虽然口感没有那么好,但毕竟还是种类齐全,任君挑选的好去处了。 作为新时代的文明血族,茹毛饮血这种事情还是显得有点落伍的,因此混迹在人类世界的血族们,大多都有自己来血的渠道,通过一点比较温和的方式获取食物,从而避开血猎的追捕。像是文鸿山这样混迹在医院里的血族倒也不在少数。 文鸿山也不挑食,当务之急是把胃里的不适尽快安抚下去。 随手挑了一排最多的血型的血,打开血包的时候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蔓延上来,文鸿山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在抗拒着这种气味,但作为血族的那一部分在叫嚣着赶紧喝下去。 猩红色的血液流进喉管的时候,躁动的胃部终于被安抚下来。文鸿山觉得这幅身子似乎有八百年没有喝过血了,身为血族连走路都觉得疲惫。 但文鸿山终究是克制的,在喝完那一袋血之后,文鸿山就转身离开了血库,翻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从自己某宝里有一个屡屡收快递的地址推测出了自己住在什么地方。 我听见你骂我了!你骂我服务不到位!520不满道,那我能怎么办啦,你也只提供了一台服务器啊,而且你上个世界给给我制造了一堆冗余数据,怪谁啊! 你的运行效率太低了。文鸿山评价道。 虽然文鸿山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会飞,但文总实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扑棱翅膀,万一还要变成蝙蝠就很尴尬,所以还是保险地选择了出租车回去。 但在出租车上文鸿山觉得这是个不太正确的选择。 这只吸血鬼好像有点子晕车。 文鸿山觉得喉头一直有血腥味翻上来,虽然好像也不恶心,但就是有种可乐喝多了一直肚子里涨得要命,而且还一直打可乐味的嗝的感觉。 如果这破吸血鬼晕车,不知道会不会晕飞行。 胸口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还没有到地方,文鸿山就不得不让司机停车,撑着路边的树反复地重复吞咽。 他不敢吐出来。如果现在吐出来肯定是一滩血,他觉得自己会被送回医院里去。 吹了一会儿风文鸿山感觉好了点,重新上车之后司机连忙递给他一个塑料袋,有些紧张:哎哟兄弟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啊,你忍忍啊,别吐我车里,这车也不是我一人开,这要整脏了我后半夜可就接不了客了啊。 嗯。文鸿山闭着眼睛闷声回答。 好在恶心的感觉慢慢被压下去,但是小腹的疼痛却蹿起来,文鸿山有种拉肚子的前兆,两条长腿有些费劲地绞在一起,付了钱就连忙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来不及去找钥匙在哪里,直接暴力弄坏了门把手进去。 就在文鸿山试图快速找到一个厕所的时候,一把银匕首从黑暗中猛地订住了他的手掌。和匕首接触的地方散发出一阵焦糊味,没有办法自行愈合。 小腹的肠子剧烈地绞在一起,文鸿山有点站不住,只能忍着灼痛主动拔下那把银匕首。 对方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正抵着他心脏的位置。 青年有些无奈地用圣水加持过的十字架扣着他的脖颈,轻声问道:吸血鬼,怎么急着来自投罗网? 文鸿山眼神却亮了亮。 姜平愣了一下,他看到这只吸血鬼的眼睛已经露出浅浅的红色,有狂化的迹象,但为什么这只吸血鬼看起来这么高兴呢? 如果是你布的网的话,那我当然是要回来自投罗网的。 文鸿山心里只有两个字:同居! ☆、第 17 章 文鸿山安分地没有动,任由姜平打量。 对于文鸿山而言,比起之前艰难打仗之后才回京见到姜平,这个世界里能这么快能够见到姜平简直就是成功的一大步。 虽然他还是没整明白为啥姜平会在他家里出现,并且一副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没有记忆太难顶了。 520倒是很亢奋,在文鸿山的脑子里给他疯狂自夸:你看!我刚刚推荐的智能回复是不是很有用!快夸我是居家旅行谈恋爱必备的对友宝具! 文鸿山没有说话,他还是觉得刚刚520给他智能推荐的那句话听起来怪里怪气的,但好像姜平也不讨厌?难不成姜平喜欢这一口?文鸿山在心里默默地记上了一笔。 这对于之后文总变成人形自走土味情话机器的扭曲转变可谓功不可没。 然而此时的姜平却是被这只吸血鬼的土味发言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叫做如果是你布的网的话,自投罗网也没关系? 这只该死的吸血鬼搞清楚状况了没有? 他又不是一些有着奇怪癖好的血族研究者,不可能圈养血族的,就算这个吸血鬼长得确实对胃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在去年的大型捕杀潮之后,血猎协会和血族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尽管血猎协会当中很多人都和血族不共戴天,多数血猎是因为家人或是爱人被吸血鬼所杀而成为血猎的,但伴随着血猎近几年的壮大,血猎协会的态度也模糊了起来,没有说杀,也没有说不杀,只是说如果在任务之外的地方遇到血族,请不要引起骚乱,如未发生伤人行为,请向协会汇报。 因此姜平正在观察。 对方的血液纯度在血族体系里应该也算是小高层或者小高层往上,被银制武器订住之后还能够保持理智地把武器拔下来,看上去也并不惧怕他的银子弹和十字架的威胁。 理论上这种等级的血族不会轻易成为血猎协会捕杀的目标,因为他们更强大,也更懂得如何融入人类社会。 但这个高级的血族看上去又有狂化的征兆。 这是吸血鬼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会有的行为,一般当眼睛开始发红,控制不住自己的虹膜的颜色的时候,这样的吸血鬼就离伤人事件不远了。 你姜平刚想问你来这里干什么,谁知道对面的人应声而倒。 像是没有力气继续支撑着身体了,高大的男人手脚都缩在一起靠着墙边坐着。 要不是姜平还算镇定,就刚刚他那么一下轻举妄动,稍微紧张点的血猎能把他头打爆。 文鸿山有点费劲地想抬头看着姜平,但他实在是疼得站不住了,就是肚子特别疼,尽管这个见面说起来有些丢人,但是想到姜平反正也不会记得,文鸿山笑了笑,扯了扯姜平的裤腿,问:想借个厕所。 姜平如临大敌。 硬着头皮把枪抵在他头上,脸色有些冷峻地问:你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找借口也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吧。 文鸿山觉得姜平真的很可爱,故意板着脸的时候也很可爱,穿着小恐龙睡衣举着枪真的毫无威慑力。 不过文鸿山也很喜欢西装。 姜平平时不怎么穿正装,偶尔参加一些比较大的活动才穿,可能是因为看的少吧,青年人的腿裹在笔挺的西装裤里,显得特别长而直,文鸿山那天和他参加完活动回去疯了大半宿,硬生生改了航班的时间。 给助理打电话的时候助理还有点懵,问电话那边的文鸿山说:改航班时间?但是下一班就要明天中午了哦?会迟到的。 第11章 那就中午吧。文鸿山压低了声音,看着姜平脸上迷离的神色回答。 嗯?你要走了吗?不来了吗?姜平已经累惨了,从半小时前就已经懒得动了,但听到他在打电话还是有些委屈地问他。 不走。也不来了。睡觉吧。文鸿山从背后抱着姜平,在他后脑勺轻轻亲了亲。 辛苦了。文鸿山在他耳边低声说。 在文鸿山深陷自己的快乐记忆的时候,姜平只觉得眼前的吸血鬼莫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众所周知,吸血鬼只以血液为食,普通点的低级吸血鬼吃一顿能扛一个星期,如果不活动的话可以更久,是不存在需要上厕所这个概念的。 文鸿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真的只是想上个厕所。肠子绞得太厉害,甚至有逐渐痉挛的迹象,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选的那包血有问题,可是医院的血理论上不应该有问题的。 再要么就是因为那包血是冷的。 可是自己这具身体有那么矫情吗?怎么还没饿死? 不对,他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离饿死也不远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痛,一时间文鸿山有了一种失禁感,有一刻文鸿山只想夺门而逃。 别看 姜平蹲下来查看这只陷入半昏迷的吸血鬼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只听到了这么一句。 文鸿山再醒过来的时候被放在温暖的大床上,天大概已经亮了,但房间里还是拉着厚厚的窗帘,只开着室内的一盏小台灯,文鸿山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银链子拷在床上,但银的含量大概不高,他只是觉得有点烫,没有到疼的地步。 姜平也注意到他醒了,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母的吸血鬼? 我是公的。文鸿山下意识地低头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下的重量。 看来系统虽然不靠谱,但一般给他安排的人物和他现实里都是很相似的,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他去掰直姜平。 520听着文鸿山的心理活动逐渐安静。 对不起,他们系统想法很天真单纯的。毕竟也是开发出来运营过的系统,是通过了相关审查的,就连上个世界的血腥暴力场景他还给打马赛克了呢。 骚不过文总的想法。 哦,所以你们不论公的母的吸血鬼都会来例假吗?所以你是痛经痛到晕过去了吗?我在协会查了一下你,你好像是有合法人类身份的高级血族啊,文医生,你作为都能当医生的血族了,卫生巾不了解一下吗? 文鸿山沉默了几秒,虽然姜平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懂了但连在一起怎么好像就这么令人困惑呢? 系统。文鸿山对520发出死亡传唤。 在自己的系统空间笑出鸡叫的520很想就此装死。 姜平太行了,这看来还是很能治得住文总的嘛。 系统。你要是再擅离职守我就减掉你半年的服务器支持。文鸿山发出贫穷威胁。 爸爸我错了,文总您说,您的520在线竭诚为您服务。520用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回答。 这具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我查了一下,这具身体应该是血液过敏,所以在你喝了血之后产生了一点排异反应和消化不良。 疼到昏古去是一点排异反应吗? 那吸血鬼除了血液还有别的能量来源吗?文鸿山已经对系统开始佛了。 亲爱的金主爸爸,没有呢~不过您放心!虽然消化不良!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可以吸收一点的呢!血族是很命大哒。 文鸿山自动屏蔽了聒噪的系统没用的回复,说白了就是要他自己努力呗。 但在这个世界里,文鸿山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没有太多其它事情要干的,他在现在的医院里还是个刚入职试用期的住院医生,身上没有什么太重的担子,他没有其它的社会关系,对自己的过去和身份一无所知,姜平是他唯一的目标和导向。 文鸿山觉得自己仿佛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和姜平这样待在一个房间了。 可以松开我吗?文鸿山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腕和脚腕上的链子,我不知道贵不贵,我也不确定我赔不赔得起,如果你不打开的话我就只能弄坏它们了。 还挺贵的 姜平肉疼了一下,觉得对方确实现在没有什么攻击性,还是帮他打开了链子。 行吧,既然你难得有人类身份了,好好装人,别对人类下手,没事就走吧,我要睡觉了。 我要走去哪里?文鸿山微微皱着眉头问他。 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里?我没让你赔我家的门都不错了,你在我家睡了一宿还不够啊? 此时的文总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脑门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可是这不是我家吗? ☆、第 18 章 姜平觉得这个吸血鬼大概是属实不会动脑子。 不对,可能对方连头都没有。 姜平犹豫了一会,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一包血,递给对方,说:诺,血猎协会之前发的人造血,虽然营养不足,也不那么好吃,但顶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文鸿山皱着眉头接过那袋血,摸出自己的手机,在对方怜悯的眼神里用残存的电量打开某宝,上面显示这许多日用品的收获地址都是这里。 我之前昏迷过一次,醒过来之后,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 姜平看了一眼收货记录,过了一会他有些无奈地说:看来你就是那个一直给我寄东西的人。 他一开始还拒收了几次,觉得寄错了,也给上面的电话打回去过,但姜平觉得对方特别心机,他打回去的时候对方也不接,下一次收货人号码就变成了他的手机,姜平隔三差五就收到一箱快递。 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也未必是他喜欢的,对方就像是一股脑地看到什么就想给他寄过来。 对方似乎也没有认真地考虑过送什么,有时候一箱纸巾一箱洗衣液也是有的,偶尔会是一箱零食之类的。 有一次他冬天晚上回来,看到门口挂着一袋糖炒栗子,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姜平也是艺高人胆大,倒也没有觉得害怕,就是挺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如果这些东西都不是给他的。 而是给原本住在这里的的某个人呢? 姜平也试过发短信过去,和他解释说:我是这里的租客,你是不是想寄给原本住在这里的人。 你多大的脚?对方终于回复。 姜平心想这是什么奇葩的验证身份的方式,为什么不是问名字而是问鞋码的,但还是中规中矩地回复了他,43码。 过了几天姜平收到了一双鞋。依旧不贵。 是一双毛茸茸的皮卡丘的棉拖鞋。 姜平生活中认识的人并不多,血猎协会的血猎们除了工作上,他平时也甚少往来,倒是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是一个吸血鬼送的。 你知道我是血猎吗? 知道。文鸿山回答。刚刚知道的。 合着系统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呗,自己是吸血鬼对方就是血猎呗。反正就不能是同一阵营呗。说起来同化应该指的是在很多影视作品中常见的,给对方的血液里注入毒素,让对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血族。 你为什么成为血猎?文鸿山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无非是那几个原因呗,要么和血族有血海深仇,比如家人朋友死了,要么就是有能力不怕死,做血猎赚赚钱。我属于前者吧。既然知道了就赶紧走吧,我对吸血鬼可没有什么好感。 文鸿山注意到,尽管姜平的语气是很随意的,也没有对他表现出太大的敌意,但姜平的态度是不松弛的,脊背挺得很直,手指也有些紧张,大概要提防着他会有什么异动随处作出反应。 文鸿山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安全性。 他只能拿着那包人造血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不咬人的。 可是你要咬人才能做任务啊骗子!520拆台。 我保证我不咬人,还可以签字据。 你最好别咬人,不然那个时候我一定会送你去见你们的祖宗的。姜平低着头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 文鸿山不动如山。 姜平的耐心逐渐消失。 你干嘛?人造血也拿了,我也答应不杀你了,你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文鸿山不能说是因为现实里姜平说他害怕一个人待着,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走。 卑微文总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 我没有地方去。 卖惨警告。520的提示音无情地响起,因为文总不会没有地方去的,这个原身又不是一穷二白,开个酒店房间住它个一两个月绰绰有余。 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里,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我失忆鸩占鹊巢呢?文鸿山厚颜无耻模式启动,硬生生把系统的卖惨警告梗了回来。 这到底是什么直男发言。 不仅520被哽住了,姜平显然也被哽住了。他作为押一付三按时交租的优秀租户,竟然有一天需要向一只该死的吸血鬼证明自己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文医生,我以人类的修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离开的我房子,否则我就要对你采取暴力手段了。 文鸿山死吸血鬼不怕圣水烫。 不仅不走还躺了下来,又往姜平的被子里缩了缩。 姜平的动手是说真的。 青年人猛地跃上床上的时候,脸上微笑的弧度已经完全消失,银色的带着尖刺的锁链勒进血族的肌肤,稍微动一下都是尖锐的刺痛,那锁链就像活的一样,几乎长进了肉里,嵌在他脖子的位置。 脖子的地方又刺痛又烧灼,像是被人倒进了滚烫的刀子,但高级吸血鬼的复原能力让他并不会死去,只是因为疼痛下意识地挣扎,但他的四肢被青年锁得死死的。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吸血鬼。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双亲被吸血鬼杀死的时候我六岁,但我这辈子都会记得当时的场景。 我没有要文鸿山艰难地说,说话的时候声带都会被银色荆棘灼伤,不一会声音就嘶哑得像是带着血。 文医生,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信赖血族么?你说你不会咬人,没有要伤害人的意思,但是每年血猎协会的数据里,有40%是低级吸血鬼狂化杀人,有30%是高级吸血鬼的虐杀,另外30%的受害者失踪,根据不完全调查,他们有如牲畜一样被圈养,有的被破坏脑子变成傻子,有的被同化转化成吸血鬼。而在这些人被圈养之前,他们认识的血族都是这样向他们的承诺的。 承诺不会咬他们,承诺不会靠伤人食用血液,承诺以人造血为食。但满足不了的。正如人的欲望一样,吸血鬼对人血,有着本能的渴望。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姜平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 男人的双目的瞳色因为不断地受伤愈合已经变得通红,尖牙也已经露了出来。 文鸿山在逐渐习惯了那种疼痛之后,控制着慢慢地不再挣扎。 他每说一句话都带着血,但慢慢地也会习惯那种疼痛。 确实。你说的是对的。口头的承诺不可信。 你可以绑着我,也可以给我戴上什么限制的装置,就算现在想杀了我泄恨也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能怎么向你证明但我真的不会伤害人类,直至死亡。 ☆、第 19 章 及时解救了文鸿山还是那台电量生命垂危的小手机。 主任问他说为什么没有来上班,文鸿山在姜平的默许下缓慢地开口,解释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没有注意到时间,下午会过去的,抱歉。 文鸿山的声音不用刻意伪装也很虚弱沙哑了。主任那边并未起疑,因为护士也说昨晚回去的时候文医生的状态看上去很差,只是说:好,你下午还是过来一下,如果还是不舒服让别的同事给你看看,虽然是医生,但毕竟还是术业有专攻的,因为有几个住院的病人的术后一直是你在跟的,可以的话还是你一起跟进一下。 好。电话挂断之后,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520在系统空间里无聊得抠脚,姜平反正怎么样也不会下死手的嘛,要下死手对方进屋的第一刻就动手了,怎么可能又收留又送血的,也就文总这种直男在认真的紧张而已。 呵,菜鸡文总。 真正的强者无所畏惧。 殊不知文鸿山也正在努力打自己的小算盘,因为文鸿山要的当然不是自己苟一苟这么简单,他在这里活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他在这里的一切意义就是姜平。所以他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宿,并且最好可以把姜平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带着。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在他也不知道故事背景的情况下,他要弄清楚自己的原身和这里面的血猎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故事,完全的信息收集才有助于后续任务的完成。 不过想到任务的完成,文鸿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根据文档记录,上个世界里他并未完成所有任务便退出了,但是似乎没有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后果,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不完成任务并不会有问题呢? 有问题就问的文总打断了正在欣赏各式各样的动作片的520,问:任务不完成会怎样? 啊?任务?任务肯定是要完成的啊。 但是上个世界我没有完成任务,好像也没事。 那是因为你死了啊,一般来说,离开一个世界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完成任务之后通关,顺利离开,另一种就是你主动放弃,说你要登出,我们每个练习生和绑定的攻略对象只有一次注册账号的机会,所以登出之后就进不来了。死遁是我们非常不支持的一种方式,对练习生的身心健康都有害,请练习生努力通关哈。 可是你不觉得你们的任务发布得很不合理吗?他的身份对血族恨之入骨,你们却要我同化对方。这样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样被设定的。520说到这里有点难过,就连电子音的声音都小了下去,随后他从数据库里找到了一段他学习过,但是他还没有使用过的一段默认回答。 第12章 因为平凡生活的消磨,远比需要跨越藩篱更艰难。藩篱和障碍是明确的,人类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扛得过,就扛,抗不过,就认输,也并不丢人,但更多的人不知道他们面对着的是什么。所以我的设计者并没有觉得这里比现实更难。 他过分乐观。文鸿山冷漠无情地评价道。 姜平是我一生中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填补了我一直以来空白的那个部分,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我的运气非常好,才会遇到他,被他喜欢。 哦,你竟然是相信运气的吗?520非常诧异,因为他的系统的报告认为文总是个除了相信自己啥也不信的人,不会信天命,更不会信运气。 很大程度上我并不相信。但我认为唯有姜平,因为我解释不了,所以我觉得只能暂时借用运气这个解释了。文鸿山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在他们两个颅内尬聊之时,姜平这边路人视角就是文鸿山突然陷入呆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个吸血鬼,姜平差点就误以为自己把对方勒死了。 厌恶是真的,但是姜平也没有要挑起麻烦的意思,毕竟对方有人类身份在,死了处理起来比那些黑户吸血鬼麻烦很多。 文鸿山并没有忘记这档子里,他一心二用,想出了一招以退为进。 他猝然抬眼看向姜平,因为姜平制着他,两个人挨得其实很近,文鸿山连姜平眼睛里被吓了一跳的躲闪都看得到。 大概还是个胆小血猎。 就像很多姜平设计学院里的学弟学妹也不知道,那个对设计格外严格,每年受邀回来讲课都会对他们的作品劈头盖脸一顿骂的暴躁貌美师兄,其实是个怕狗怕到不能自已,连巴掌大的茶杯犬都会害怕的人。 你说的对。文鸿山肯定道,很多血族都是骗子,我也不觉得我能取得信任,也担心万一我不能控制自己,既然这样的,你就负责监视我吧。 啊?姜平蒙了,主动请缨被监视是个什么操作? 就是24小时贴身监视呀,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医院,下班之后你跟我回家或者我跟你回家,虽然我现在还没弄清楚我自己住在哪里,不过我可以今天回医院查一下自己的家庭地址填的什么。 啊?谁要和吸血鬼24小时呆在一起啊讨厌死了。 谁知道在姜平联系了协会说明这个情况之后,协会的人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十分顶瓜瓜。 难得有这么配合愿意被24小时监控的血族!多么宝贵和有牺牲精神的血族!监视!立马就监视!把24小时的观察日记也安排上,最好事无巨细地记载! 姜平有种宛如被喂了shit一样的不适感,只能慢慢地松开了对于文鸿山行动的约束。 文鸿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银色荆棘已经肉眼看不见也摸不到了,但脖子上有一圈银色的小小的十字,刺痛和灼痛感都没有消息,文鸿山有点好奇地看着姜平。 你真的活的好孤陋寡闻,不仅不知道卫生巾,而且没有听说过血猎的特殊能力者吗? 是什么?文鸿山看出姜平没有给他解开的意思,他也并不是很介意带着镣铐,只是他说话有点困难,声音一直很沙哑,就连稍微吞咽一下都会疼得受不了。 就是被吸血鬼咬了,注入了毒素,但是因为救治及时,而没有转化为吸血鬼,但依旧分化出了特殊能力的一小撮人。当然数量并不大,遇到我也算是你倒霉。 那个链子就是你的能力吗? 我更喜欢别人叫它银色蔷薇。姜平手指稍微动了动,文鸿山觉得脖子的刺痛往胸口蔓延,延展出来的地方逐渐成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希望你别介意,这个不会要你的命的,只是你会虚弱一点,既然监控你了,我会向你提供协会提供的人造血维持你的生活的。以每天一包的量供给,足够你活动了。 文鸿山却有点莫名快乐,拴裤腰带计划完成。 起码在这个世界里,姜平平就不会害怕一个人了。 ☆、第 20 章 文鸿山出门去医院的时候姜平也一起去了,文鸿山在确认过几个病人术后的情况之后,注意到姜平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上去在发呆。 困了?去睡一下。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我要监视你。 那也不可能24小时不睡觉吧?你这狗链子不还栓着呢不是?文鸿山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圈痕迹。 什么狗链子啊那是银色 好好好,我知道了,银色蔷薇嘛。去睡吧,我们休息室有空的床,去躺一会,我下班的时候叫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啊?姜平有点不高兴地揪住了他的衣角,大概是困懵了,小声地嘟嘟囔囔道:擅自往我家寄东西,擅自闯进我家,擅自让我要监视你。你们吸血鬼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的? 文鸿山没有认真听,因为他正在对着姜平和现实里如出一辙的细软的头发有点心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地撸了一把。 对不起。文鸿山敷衍地道歉。 520嫌弃地朝文鸿山发送了几个鄙视的表情。 我想我的确很冒犯,但我没有忍住。文鸿山厚颜无耻地承认了。 尽管他平时他也是尽可能尊重姜平的,他把两个人的生活也分得很开,甚至到了只是想用一下姜平的牙膏都会提前询问的程度。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文鸿山从他的家庭里学到的相处是这样的,大家有各自的生活,但是姜平的相处不一样,姜平第一次在他的办公室把他的杯子直接拿起来对着喝的时候,文鸿山心里一时间觉得有点异样,但很快又升起一阵隐匿的喜悦,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快乐的事情。 文鸿山比上个世界里的状态要更加轻松,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原身对他的局限,也因为他知道姜平出去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所以哪怕他逾越一点,冒犯一点,应该也没有关系的。 去睡吧。文鸿山突然弯下腰把姜平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姜平小声地喊,又急又气地瞪着他。 那你自己去睡觉。 我去就是了!你快放我下来! 文鸿山这才勉强满意。实话说是非常满意。他在现实里也总是想赶拼命做设计稿的姜平去睡觉,但是又觉得这是姜平的人生规划,他似乎不应该干涉。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为姜平提供帮助和支援,比如在姜平办展之前,他会提前给几个熟悉的展厅打电话。 说是文鸿山包养了姜平的谣言也是这样出来的,后来文鸿山的帮助和袒护就更隐秘些,平日在公司也会注意和姜平保持距离。 文鸿山没有意识到,在他做的所有事情里,唯一错误的就是他从来都是以自己的视角在揣测对方,而没有问过姜平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监视文鸿山的生活对于姜平而言真的非常朴实无华且枯燥。 因为这个吸血鬼的生活真的太无聊了,每天就是医院和家里的两点一线,姜平还是姑且收留了他,给他留了个沙发床。 而且极度安分守己,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可以称得上作风优良。 姜平觉得文鸿山属实不适合当这种需要和病人接触的医生,他根本不能够理解人类的脆弱。 在文鸿山直白地告诉一个二十来岁的患病的小姑娘说,她的面部有很大概率会五官扭曲,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引发了一阵的歇斯底里的哭闹。 姜平作为局外人没有参与,只是在文鸿山拖着步子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姜平还是忍不住说:你为什么非要告诉她? 那是事实,我觉得她应该知道,从而可以从现在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要如何度过。文鸿山疲惫地抬了抬眼皮,他已经有接近一周的时间没有进食了,今天巡房的时候,他更换纱布的时候觉得饿得整个人开始晕了。 她原本是个模特,你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情太残忍了。 所以我过多几天告诉她这件事就会改变吗? 你起码应该安慰她一下。 安慰她不是我的义务。 姜平在文鸿山语速变快地时候迅速地把人按在了墙面上,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我给你的人造血你喝了吗?为什么会又进入狂化的前兆。 姜平几乎是把人强行拉进了一些最角落的休息室里,他身上没有随身携带人造血,但是文鸿山这个狂化的速度有点快,只是从他情绪烦躁到拉进来的几分钟的时间,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红色了。 姜平怕他在医院里闹出什么事情,有些烦躁地打开了一片洁净的刀片,就要往手腕上划过去,猛的被文鸿山抓住了手腕。 文鸿山显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不一会就把姜平的手腕捏红了一圈。 不用。我带了人造血。文鸿山从自己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了一袋大概是200cc的人造血,实话说文鸿山有点不愿意喝。 因为喝不下,很难吸收,他不知道这只吸血鬼是怎么苟延残喘到现在的。 文鸿山的吞咽很困难,好像在吞刀子一样,姜平看过很多血族喝血时令人厌恶的餮足的神情,倒是第一次看见有吸血鬼喝血像是要喂他毒药一样。 实话说人造血的口感比纯血要恶心很多倍。真的要说的话,那个味道就是在臭水沟一样,文鸿山捂着嘴低着头坐在地上。 姜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第一次有了原来吸血鬼也可以是这么弱小的物种的感觉。 文鸿山在努力压抑着反胃的感觉,他希望自己能够吃下去,如果饥饿感能够被抚平,他就能履行对于姜平的承诺。 情绪失控的感觉让文鸿山很厌恶。厌恶不受控制的感觉。 因为嫌难吃所以不吃吗?姜平轻轻踢了踢他的后背,没好气地问他。 不是。我只是对血过敏。 姜平忍不住笑了,像在听笑话,这是什么?血族冷幽默吗? 文鸿山不再解释了,他自己都觉得血液过敏这种理由扯淡,反正忍一忍总会过去的,但反胃的感觉一直没有被压下去,姜平检查了他的眼睛逐渐回复了黑色,靠在门口示意文鸿山跟他回去。 我今天想回自己住的地方。文鸿山轻声说,他其实已经查了自己的住址,只是之前就一直蹭在姜平那里寄宿,他自己的住址离医院非常近,步行十分钟的距离,文鸿山不想再重蹈上次坐车的惨剧了。 行吧。姜平反正也是一个人住,不是很介意。 文鸿山开着导航找自己的家,打开门的时候文鸿山觉得这个地方的布置倒是很有他自己的风格,屋子里的东西很少,装饰性的东西少得几乎没有,是姜平最嫌弃地那种没有情调的。 只有他自己的卧室东西稍微多一些。 他有一张很大的床,床的对面有一面墙,上面贴着很多姜平的照片。 这让文鸿山看上去像一个变态跟踪狂。 但文鸿山现在没有解释的力气,他把自己反锁在主卧的厕所里,终于如愿以偿地呕出了一口臭水沟味道的老血。 这种反胃的呕吐一旦开始就根本停不下来,文鸿山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脊背不断剧烈地起伏,直到眼前都是重影。 文鸿山才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地坐下来。 吐完之后其实已经舒服很多了,但是胃里明明是空的,却像是被装进了一团顽固的空气一样胀痛。胃里像是随着脉搏在跳动。 文鸿山耳鸣得厉害,连520和姜平两个人轮流叫他他都听不见。 姜平最后也暴力破门了。 高大的男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厕所的地面上,眉头也紧紧皱着,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做斗争。 姜平摸到他背后全是冷汗,有些走神地想,吸血鬼原来也会疼出冷汗的么? 把人半拖半拽地丢到床上,姜平叹了口气,认命地让男人靠在自己身上,把有些温热的手抵着男人冰凉抽搐的胃,力道有些凶狠地揉着。 真这么吃不惯人造血啊?你之前喝的血从哪里来的? 医院血库 噢,那你这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用揉忍一会就好了。文鸿山看了一眼墙上地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挣扎着要起来,又忽然想起来姜平被他拖得大概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又说:你去吃点东西睡觉吧。 我少吃一顿又不会怎么样,你少吃一顿我都怕你吃人。姜平把人按回床上,看着文鸿山还算稳定,用抽血的针给自己抽了大概100cc的血,喂到文鸿山嘴里。 不得不说,姜平的血的味道不一样,比文鸿山闻过的任何一个人的血都要更甜美,而且让躁动不安的胃也安静了下来。 不折腾了吧?姜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在心里说,就当是还他那袋冬天的糖炒栗子了。 不用给我喝也没关系,吸血鬼,你说没有那么容易死。 是,怪就怪你们和人类长得太像了吧,人类对有人性的动物都很有同理心,所以才会有很多被你们骗的人类。姜平坦然地回答。因为对方太像人了,所以看到对方疼得面无人色的时候,心软大概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 21 章 我要是擅长骗人就好了。 嗯? 我要是擅长骗人的话,就能文鸿山在520的警告中还是吞下了后半句。 我要是擅长骗人的话,我就能把你骗回来了。 文鸿山不为自己找借口。 什么在航班上没有接到电话,什么自己的原生家庭里的相处模式就是像这样的。 文鸿山不会去解释,他让姜平失望了是事实,某种意义上他是感谢这个系统的,因为系统让他见到了不一样的姜平。 不过也是,你真的一点都不会骗人。姜平想起来文鸿山平时和病人相处日均剑拔弩张,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的。 病人要么气急了恶语相向,要么敢怒不敢言。但撇去不会说话这点不谈,文鸿山称得上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的,不怕脏也不怕累,遇到突发情况也很沉着冷静,处理得很妥当。 第13章 真的不吃饭吗?文鸿山把话题转了回去。 干嘛?我吃饭还是你吃饭?怕我饿死了你没饭吃吗?姜平没好气。 没有。文鸿山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来,不吃饭的话就睡觉吧。我的床,很大。 你确定你要和一个血猎同床共枕?姜平挑了挑眉。 但凡你想杀我,或者我想杀你,我们现在都不会这么和平,犯不上。文鸿山陈述事实。 姜平耸了耸肩膀,借他的浴室去洗澡。 文鸿山睡觉极度安分,挺尸级别安分。有时候姜平晚上睡觉前看他躺成什么样,早上起来就还是什么样。 姜平心想,难怪吸血鬼可以睡在棺材里。 但今天的吸血鬼好像不一样。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整只吸血鬼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起来有点难受的样子。他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的是:头疼? 问完姜平恍惚了几秒,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文鸿山闷闷地答。 没有,睡吧。懒惰吸血鬼没有动手关灯,而是凝结出了一只微型小蝙蝠去关灯。 显然姜平的血也并没有特殊的buff,并没有使他能够顺利脱离过敏的症状,只是鲜血的口感确实很好,光是过个嘴瘾的话很不错。但是喝下肚子里还是受罪的,肚子里又开始绞得慌,血族脆弱的肠胃承受了太多不该它承受的。 文鸿山在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到来之前就先走进了厕所里,坐在马桶上身体疼得对折。 小腹被挤压得变形,但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前面还喝了点劣质人造血,虽然大部分吐了出去,但是似乎凝结成了大的血块,排不下来,疼得整个人浑身发颤。 像是有人踩在肠子上,从抽痛变成痉挛。力气也一点点被抽空,文鸿山觉得自己大概是最卑微的血族了,空有一身能力也不知道有啥用。 姜平是信任他的。 姜平信任了作为血族的他的话,毫无防备地躺在外面的床上,他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对方的血液涌动的声音,他只需要咬开对方的喉管,注入毒素,就能结束这种仿佛没有尽头的疼痛。 但文鸿山不想这样。 且不论可行性,他不想让姜平变成他自己不喜欢的那种人。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疼到后来一点力气都没有。 文鸿山试过偏头疼疼到撞墙,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个更难挨一点。但人类毕竟还能吃止疼药,血族吃人类的药恐怕是自讨苦吃。 文鸿山后来还是扶着墙躺回了床上。冷汗是一层一层冒出来的,姜平被无意识的□□吵醒的时候,蜷缩在床边的吸血鬼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身后的衣服被冷汗全部浸湿了。 姜平从没见过吸血鬼这么狼狈,他不喜欢折磨,因此猎杀的时候他也是很快的,他第一次因为一个生病的吸血鬼请血猎协会的研究院的人半夜上门。 实话说这种病症见都没有见过。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吸血鬼会对血液过敏的。以人类查过敏源的形式也查不出什么,研究院的人极度亢奋,在确保血族的手脚被束缚住之后,对着文鸿山的腹部狠狠地按压了下去。 文鸿山是在几乎要从腰部折断的疼痛里被迫从半昏迷里清醒过来的,醒过来的那一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挣扎和反抗了,身体的本能觉醒过来,从手腕的位置冒出一大片的血色荆棘缠着姜平的方向缠绕过去,姜平在冷不丁用圣水泼了一圈延缓了荆棘的蔓延速度之后。 姜平发现,这些血色荆棘似乎并没有打算伤害他。 与其说想困住他,不如说想保护他更准确一点。 姜平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血猎,他在文鸿山即将积累起一击毙命的力量之前,他本可以操纵自己留在文鸿山身体里的银色蔷薇一击毙命的,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这样做,而是喊了他的名字。 文鸿山。我是姜平。 你现在是安全的。他是我请过来看看情况的研究员。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人类的,对吗? 文鸿山渐渐收起了攻击的姿态。但血色的荆棘还是忠诚地围在姜平的身边。 研究员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在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会这个血族的能力之后,忍不住问道:Rose,他是当年杀害了你父母的那个吸血鬼?你抓住他了? 你说什么?姜平皱了皱眉头。 啊,这个是未公开的情报,因为我们发现,一般来说,被同化的血族会和它的始祖拥有类似的能力,当然随着血族的成长会有分化,所以最后可能会呈现不同的形态,但这一点也同样反应在血猎的特殊能力者身上,你不觉得你的银色蔷薇的形态,和他的能力真的非常相似吗? 姜平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的脸。 实话说他当时也太小了,只记得父母的死,被注入毒素的痛苦,和濒临死亡的恐惧,他一遍遍地重复那些噩梦,但其实他已经记不起父母的脸,也记不起当年的血族的模样了。 对方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不会伤害人类。 对方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不会骗人。 但对方又声称他失忆过了。 一次失忆竟然能把人撕裂到这种程度吗? 我想再给他喝点血验证一下,可以吗?研究员询问道。 随你便吧,死了我可不管。姜平闭上眼睛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数十年前的噩梦和男人有些笨拙的关心交织着出现,姜平不确定自己应该相信什么。 研究员把带过来的血灌进文鸿山的嘴里。 不一会儿可怜的血族就趴在床边剧烈地呕吐起来。文鸿山只是意识模糊中听到姜平要他不要伤害人类。只能在呕吐的间隙里不断小声地说:不是饿,不伤害人类,我不想喝血了,姜平,不要了。 ☆、第 22 章 差不多也够了吧。姜平有点看不下去了。 怎么?歼灭战里大名鼎鼎的荣誉血猎,也会有同情吸血鬼的一天么?研究员耸了耸肩膀。 别误会,我只是没有你们研究院像你这种喜欢折磨人的癖好,你也弄清楚了吧,他根本喝不下去人造血,我也默许过他喝医院血库里的血,但是结果也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因为我们也没有搞明白吸血鬼对于血液的能量转化体系是一个怎样的体系,所以短期内我没有办法回答他这属于什么病症,不过从刚刚的监测来看,他其实并不是完全无法吸收的,只是吸收的速度慢,只是转化率比较低而已。 哦顺便,协会会长托我给你带封征召函,。研究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印着金色纹路的卡片。 什么征召函?剿灭活动不是才结束没多久吗?姜平皱着眉头接过那封黑色的征召函,这种黑色的征召函是发给他们血猎的特殊能力者的,往往意味着更危险的行动,只有用特殊能力才能够触发任务信息。 这我就无权了解细节了,我大概知道的是之前的高级血族的大规模同化事件有了新的线索。哦对了,顺便附赠一个情报给你吧。听说那个血族的能力,也和你很像哦。 姜平心里生起一种被人玩弄的恼怒,所以姜平才不喜欢和这种研究院的疯子打交道。。 那这只吸血鬼怎么办? 会长应该会安排普通血猎过来盯着他吧,虽然是有特殊能力的高级血族,但是按照他这个身体状态,估计也翻不起浪了。说着对方又要对着文鸿山的肚子按下去。 却被姜平猛地握住了手腕。 你够了没有?帮不上忙就滚蛋。 rose,永远,永远,永远不要轻信吸血鬼。研究员敛去了脸上挂着的有些敷衍地笑,正色道。 姜平其实并不能去指责对方什么,如果对方失去至爱的经历更加直接而惨烈,那么对方会有这样的态度也不难理解。他们这些有能力的血猎还算幸运,他们有很多的机会亲自血刃仇敌,但更多的人,可能最只能屈服于自身的软弱和无力,在悔恨中度过余生。其中也不乏一些智力出众的,就会加入研究院成为研究员。 但姜平对于文鸿山的心情很复杂,他也看到了对方贴在墙面上的那些照片,实话说拍得很差,距离离得很远,拍摄得也很模糊,很多时候只是一个背影的轮廓。 而且都是他在一些公共场合的画面。尽管对方其实知道他住在哪里。 给他寄过很多东西。 在失去父母之后,他被血猎协会抚养长大,在漫长的孤独岁月里,他生活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寄给他,但却依旧令人惊喜的快递。 姜平蹲在床边,解开了对于吸血鬼的束缚,烧灼的手腕的皮肉迅速地愈合,又恢复如初。 这些吸血鬼好像永远无畏无惧。 疼吗?姜平几乎称得上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问他。 男人的头发都湿透了,湿漉漉地贴着瘦削的脸颊,男人五官深邃,听见他的声音,过了一会眼神才聚起焦,蹭着床边支起身子,像是确认了姜平好好端端地蹲在他面前,文鸿山才猛地脱了力似的倒回床上。 文鸿山刚刚给被硬灌了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血,这会小腹冰凉坠痛,手脚冰凉,就像是在冰窖里被冻过一遭,手脚都轻轻地打着摆着。 但文鸿山还是放任地让姜平轻轻的拽着自己的手腕。 怎么了? 嗯?姜平不解。 你可以躺上来,再牵着手。我,不会丢下你的。文鸿山心想,上个世界诚不欺我,姜平平原来真的这么黏人。 但黏人也很可爱。 姜平不仅听不懂而且困惑。 吸血鬼,我问你一件事情,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最好。姜平想,有些事情忘记了,再也不要想起来,或许对彼此都更好。 有时候姜平也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似乎又找不到自己的记忆到底有什么缺漏。 但我不喜欢不记得。文鸿山认真地回答。 520默默垂泪,文鸿山这种太认真的地方也让人很哽住。一时间感觉像是杠了姜平一下。 如果你在失忆之前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一旦想起来就会被处以死刑。那你还是想记起来吗? 那就让我承受我该承受的。文鸿山有点疲倦地撑着眼皮,显得毫无攻击性。 你真的怎么说无可救药?姜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轻轻地解开了银色荆棘捆在文鸿山身上的束缚。 文鸿山觉得胸口的闷窒感陡然一松,呼吸比平日里要舒服了不少。 文鸿山有些困惑地看着姜平。 文鸿山,我希望不是你。 文鸿山听见姜平没头没尾的回答,有些不快乐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接到血猎协会的征召令,接下来将会由另一个人负责监视你。 征召令?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对,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不过征召令一般都急的,我应该很快就走了。姜平坐在床边,看着挣扎着想坐起来的吸血鬼。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怎么和我一起去?好好躺着吧。 如姜平所预料的,那天后半夜,协会就又发了一次紧急征兆,姜平洗了把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平。 你怎么还没睡啊,我还想悄悄地走呢。姜平有些无奈,他想他之后大概不会再和这只有点奇怪的过敏吸血鬼见面了。 他希望对方和自己的的过去没有关系,如果万一真的有的话,作为选择忘记过去的人,他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如果可以选择,姜平希望对方留在他记忆里的,是那个明明固执,不通人情,却意外地有些温柔的画面。 然而被留下的文鸿山不甘心被留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留下了。 姜平离开的时候决绝得连眼神都没有给他,就像文鸿山潜意识里意识到的那样,姜平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是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其实谁也改变不了,所以他不敢同意离婚,说到底文鸿山对自己没有自信。 文鸿山有种预感,如果他这次就这样放姜平走了,姜平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万物颜色,世间百态入了姜平的眼,都能够变得有趣,他能够说出每一种颜色之间细微的差距,能在电影院里体会到每个角色的感情,为他们哭,为他们笑。 平常小事,皆有乐趣。 文鸿山,你看,那边那朵云像不像龙猫! 我给你拉个花吧,拉什么啊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我整个简单点的。 文鸿山想要起来,但肚子真的太疼了,小腹像是结了冰,从没觉得双腿那么沉过。 520眼看着两个主角又要分开,着急地跳脚,在不违规的情况透露了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个世界又名《有因必有果,未来你也别想躲》 ☆、第 23 章 姜平抵达血猎的集会地点时,其它特殊能力的血猎已经到齐了,一个一头黄毛的青年突然出现在姜平眼前,鼻子耸动了一下,rose,你不厚道,你把什么东西带来集会了?该不会叛变了吧? 什么?姜平面不改色地整理了一下宽大厚实的黑袍,他也不知道血猎协会为什么保留了这种集会必穿黑披风的传统,据说是这些披风泡过圣水,有法抗,但姜平觉得过了这么多年可,圣水早就蒸发完了。 我闻到你身上有血族的味道。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在执行监控一只血族的任务,被紧急征兆过来的。 不,我的嗅觉不会说谎的。黄毛青年突然伸出了手,从姜平背后的帽兜里捏出了一只小蝙蝠。 还是看上去奄奄一息,捏了两下连声音都没有,翅膀都紧紧得缩着的小蝙蝠。 周围的血猎都哄笑起来,有人喊:Yellow,你神经过度紧张了吧?这么只小蝙蝠而已。 第14章 啧,扫兴虫子。说着黄毛就要把那只蝙蝠弄死。 还给我。姜平的声音紧张地几乎要破音了。鬼使神差地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一只单纯的小蝙蝠。 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和研究院的人一样开始养这种东西了? 还给我。姜平的银色荆棘破土而出,每一片蔷薇花瓣都像刀片一样锋利,显得美丽而残酷。 好了好了,还给你,冷静点嘛。黄毛青年把那只蝙蝠丢了回去,也没有打算和姜平起冲突,毕竟姜平的战力在上一次的歼灭战中已经得到了证明。 姜平轻轻地握着那只小蝙蝠,指腹轻轻地搓了两下,小蝙蝠的翅膀松弛下来,抱住了他的手指,姜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问他怎么跟过来了,又怕别人发现这是血族,被群情激奋地弄死,只好把它放在了自己外套里面的兜里,小蝙蝠努力扒拉的话大概还能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文鸿山现在的心态就是非常自闭。 他努力的结果是他变成了一只小蝙蝠,好不容易在姜平上出租车之前追上了,然后实在是没力气了一头栽了下去,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堆血猎面前被捏在手里了。 丢人丢到家了。 他的蝙蝠脑子有点不够用,不是很能思考问题,很快又迷迷糊糊地在姜平的兜里睡了过去。 姜平看着小蝙蝠安分下来,一方面有点担心放在里面会不会闷死了,另一方面又觉的对方要是能一直安分呆着也行。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这次活动的发布者身上。 活动的发布者一般都是血猎侦察兵,他们机动能力强,所拥有的特殊能力一般适合快速行动、隐匿、伪装等,这一次的发布者也不例外,对方戴着半脸的面具,声音低沉道:这一次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之前的一起大规模同化事件,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至少有二十人以上被转化为血族,截止至今,包括因为转化失败而出现的死亡事件已经超过30例。 死状相信大家也很熟悉。 从心脏上开出血色的玫瑰。四肢百骸的血肉都会被抽干。和我们熟悉的一位血猎的能力很像。 会场内不少人的目光投向姜平,姜平也并不介意,再次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他的能力和描述当中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能力是银色的,以及他并不会抽干血肉。 死去的吸血鬼,哪怕是不惧日光的高级血族在死后都是一样的,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尸体会一寸寸化为尘土,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真的要说的话,和文鸿山的能力很像。 姜平抱着一点侥幸心理问:那那只吸血鬼他在哪里呢? 一周前,他在本地的第二附属医院出现过。我们在跟踪之后发现了他的藏匿的大概地点。考虑到对方的危险性,我们侦察兵会在之后的一周内持续给出对方的实时情报,建议各位以五人成组展开活动,外地的血猎可以向协会申请安排住宿。 姜平看了一眼圈的范围,在郊区,离他自己住的地方还有很远,但他又不算外地的血猎,只能自己出钱找个附近的酒店,非常卑微,接近当年的凶手,姜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甚至有点庆幸,也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些什么。 其它的血猎还在组队,搜寻适合的队友,姜平倒无所谓,率先找了个酒店回去睡觉,他每次都是最后才组队的,他是那种随插随用型的队友,在什么队伍里都能融得进入。 吸血鬼大多昼伏夜出,所以他们血猎也被迫跟着日夜颠倒,姜平特意要了个角落的房间,说自己睡眠差,怕吵,回到房间之后把那只小蝙蝠从兜里连忙拿了出来,盯着那只蝙蝠等着他大变活人。 但在他们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姜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想太多了。 这说不定真的只是只普通的蝙蝠呢? 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要是再不变回来和我解释清楚,我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躺尸装死的蝙蝠终于动了,扑棱着翅膀把自己钻进了酒店的被子里,过了一会儿被子底下鼓起了一个大包。 把文鸿山按着自己乱飞的头发和用被子遮挡着他现在自己并不满意的身材,以求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的时候,姜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真实了,所以并不能直接变身,而是一变身衣服就没了是吗?姜平笑得倒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没注意整个人被呛了一下,边笑边咳。 文鸿山也顾不上自己形象了,皱着眉头一手按着小腹,另一只手去拍姜平的背。 姜平笑了有好几分钟才停下来,隔着被子躺在文鸿山的腿上,伸手扣着文鸿山的脖子,看着男人的眸子。 不得不说,血族长得真好看。难怪有那么多人不管被提醒多少次,都还是会被血族欺骗。 他们两个人的脸挨得近极了。 520暗戳戳地呐喊:亲上去!亲上去!亲上去! 文鸿山:拴狗链子? 姜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问他说,是不是要给他上管制。就像他们俩上次在姜平家里,姜平掐着他脖子的时候做的一样。 你怎么跟过来了?姜平问。 因为你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文鸿山理直气壮地说完之后,又心虚地加了一句,我猜。 姜平没有拆穿他,腹诽道,不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大概是这只孤寡吸血鬼吧,死吸血鬼嘴硬。 你知道什么关于自己能力的信息吗?比如说你认识什么能力和你很像的吸血鬼吗?姜平松开他,翻身坐起来,问。 文鸿山也是刚掌握自己的能力,有些艰难地才在手心凝结出了一朵可怜而丑陋的小花。 说花都抬举那坨东西了,姜平都不知道那是个啥。 好了我知道了,下一个问题,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你房间里那些照片,都是我吧,虽然拍的很糊,虽然你声称自己失忆了,但我觉得你不像是不认识我。 文鸿山心说,我确实认识你,不仅认识你,我还是你的合法伴侣。 我认识你但我不能说。卑微。 在尴尬的沉默中,文鸿山游移不定地问:有因,必有果? 作为某,大名鼎鼎,文总。对年轻人的网络潮流知之甚少。 姜平艰难地理解了一会文鸿山的话,甚至以为自己幻听听错了。 过了一会痛苦不堪地同样发出了困惑的声音:你的报应就是我? 文鸿山不愉快地在心里辱骂520:这个暗号不统一。 谁和你说是暗号了!这个锅系统不背! 我说的是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不是,你的未来必有我,而且你想一下,你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我和你说,这个时间!没有原身!没有背景!不存在ooc!您能不能动动您聪明的小脑瓜子! ☆、第 24 章 其实这个锅也不能归文鸿山背,在姜平和那个研究员聊天交代关键信息的时候,文鸿山已经疼得意识模糊了。 但是从520的话里,文鸿山终于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大概是上帝为他关上一扇门,就给他留下了一扇窗,文鸿山情商不好使,脑子还是好用的。 所以,不存在原身的概念意味着,之前认识这个世界的姜平的那个文鸿山是我,拍照片的人是我,寄快递的是我,布置那个房间也是我,所以我才会觉得那个房间的布置和我现实中的住所很像? 所谓的有因必有果,意思是过去的我的行动,会影响到现在的我的处境?你的未来必有我这句话感觉就是句为了顺口的废话。我是为了姜平在这里的,我不可能不参与姜平的生活。 明明努力提示却还是被莫名嘲讽了的520觉得委屈。 文鸿山在系统的沉默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文鸿山看着姜平,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地问:你之前问我那些问题是为什么?你怀疑我什么? 姜平没有想到文鸿山会这么直接地问出口,在愣了一下之后,姜平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好笑,是啊,他既然怀疑,为什么不直接问呢?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拐弯抹角呢? 姜平向他解释了血猎特殊能力者能力的由来与推测,又补充道:可能是你,也可能不是你,毕竟这一次的血族据说也是类似的能力,说不定你们血族有一大堆人都是这种能力呢。 姜平为了缓和气氛,故作轻松地说。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正常的失忆的人,多少或许会怀疑一下自己,又或者是表现出迷茫和难以相信,但这些文鸿山都没有。 他像听完下属汇报工作一样地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我。 啊? 不可能是我同化的你。文鸿山斩钉截铁。没有理由和依据,只是文鸿山对自己这一点上还是很有自信。 明明就是个辣鸡失忆吸血鬼,到底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啊。姜平哭笑不得。 因为自信有三种来源,一是对于自我界限拥有清晰的认识,我没有必要去取悦他人,二是学习和完善自我,对于不擅长的事情,我可以通过学习取得进步,三是内在的成就动机,我的价值不需要通过他人的肯定来实现,而是我能够保持自己生活的 咔咔咔!您快闭嘴吧您!520逐渐崩溃。 我求求您不要这么自负了好吗?要我打击一下你吗?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个亚子,姜平平才会受不了你要和你离婚的。 可是他问我为什么我这么自信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他真正要问的是,明明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为什么你能肯定地说当年不是你杀害了他的父母。520痛苦解说。文总有没有成长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成长了。 文鸿山骤然的沉默让姜平有些困惑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他听见文鸿山以一种不自信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着说:我现在还给不了你证据,对不起,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爱你,我是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 姜平沉默了一会,忍不住笑出了声:真的你到底是怎么能这么自信啊,不愧是是变态吸血鬼呢。不过姑且就相信你吧。 两个人睡过了一整个白天,有时候很多血猎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在失去至爱的那一天也变成吸血鬼了,他们不惧阳光,却没有可以一起走在阳光下的人,习惯了追逐着吸血鬼走在月光下,偶尔见到日光的时候都会觉得刺眼,他们都在离正常人的生活越走越远。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收到了侦查组送回的坐标情报,有一支打算做尖刀的小组也向姜平发来了组队申请。姜平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吸血鬼,轻手轻脚地打算离开,却突然被一根细线拽住了手腕,是一根细细的血色的线。 文鸿山猛地醒过来,看见姜平打算出门,立刻坐起来,打算和他一起出门。 你就不去了吧。到时候那里都是血猎,真的打起来他们不认人的。被误杀了我可不管。 嗯,我会小心。文鸿山轻轻握住了姜平的手腕。 吸血鬼的脸色又白下去几分,在灯光下显得白惨惨的,连嘴唇都是雪白的,只有眼睛泛着微微的红,姜平心里叹了口气,这只吸血鬼恐怕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吸血鬼对血过敏,也太讽刺了。 行吧,你想来就来吧。 就当是临终关怀吧,姜平想。 为了文鸿山不要太显眼,姜平还是让他便成了蝙蝠跟着自己,同时怕被其它血猎误伤,姜平给他背上别了一朵小小的银色蔷薇。 缠绕着他的藤条上没有尖刺,就是显得他有点花枝招展的。但文鸿山也很习惯被姜平摆弄了,尽管文鸿山觉得衣服完全可以叫品牌方按照尺码做完直接送过来,但姜平还是对于去现场看样衣和自己挑衣服这件事情有兴趣的,比起给自己挑,姜平其实更致力于给文鸿山挑衣服。 每次去看样衣的时候,文鸿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模特,姜平让他试什么衣服就试什么衣服,有一次文鸿山觉得那根本就是女装,但是姜平还是笑着温温柔柔地说:哪有那么大的女装的,男装男装,苏格兰那边的男人也穿裙子的嘛,咱们文总作为secret的董事,要有广泛的包容心态和欣赏的眼光,试一下嘛。 文鸿山对于姜平的话不疑有他。 尽管文鸿山回忆起来觉得那天周围的人的表情都很扭曲,大概是想笑又不敢笑的亚子。 但文鸿山都不在乎,因为那天的姜平笑的特别开心,对于不知道该怎样能够取悦自己伴侣的文鸿山而言,如果这样能够让姜平高兴,文鸿山是乐意的。 扑棱着翅膀想到这里,文鸿山决定回去要再试一下这个方法,把他列入自己挽救婚姻的计划里。 血族的叛徒,你还有脸回来家族?一道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 文鸿山并不是很想理会对方。首先他不记得是叛徒,其次他也对自己没有身份认同。 他是叛徒他骄傲,姜平才是他的唯一领土。 家族?不存在的。 文鸿山在用超声波确认了对方的大致方位之后,用能力凝结出了一个血色小箭头。 姜平看着努力扑棱翅膀头顶银色小花的小蝙蝠,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它和那个傲慢的变态吸血鬼联系起来。 ☆、第 25 章 吸血鬼和血猎之间的战斗持续了那么多年,两边都对彼此足够熟悉,因此也足够谨慎。 血猎为了减少牺牲,在面对强大的吸血鬼的时候,往往都是以小队的形式活动,但是这个吸血鬼的强大还是超过了众人的想象。 啊!寂静了暗夜森林里传来一声惨叫。 尽管他的同伴以最快的速度泼了圣水,姜平的能力在瞬间切断了对方的小臂,用像是流动的水银一样的液体包裹着对方的伤口,失去小臂的痛苦依旧是难以想象的。 那节被切下来的小臂成为血红色的养料,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血色蔷薇。 姜平眯了迷眼睛,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其它人保持原地待命。 刚刚的进攻不知道是从哪里发起的,文鸿山钻进他的斗篷,过了一会儿男人从背后抱住他,轻手轻脚地解下了他的斗篷,轻声道:斗篷借我用一下。 理论上血族的能力是以血为引的,所以哪怕是像细线一样的东西,也必须是有源头的。如果我可以用我的能力去理解对方的能力的话。文鸿山裹着披风道。 第15章 在姜平身上过分宽大的披风在男人身上还短了一截,露出苍白的脚踝,男人的脚就踩在湿润的落叶和泥土里。 姜平换了个角度去思考这件事情,吸血鬼为了避免食物的纷争,一般而言会有自己的领土,因此很少群居,顶多是同源的吸血鬼会合作居住在一起。数量一般也不会很多。 刚刚那名血猎也只是普通地走在森林里,唯一的区别的话姜平猛地睁开眼睛,文鸿山正盯着树林里的某个方向,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是网。 是纤细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偶尔反射林间散落的月光的时候才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网。 可以说对方对能力的控制炉火纯青,不论是姜平还是文鸿山,都没有办法让能力达到这种程度。 这些血色的蛛网,像是最为凶猛的寄生虫,会在接触到人体的那一刻,立刻扎根在人的血脉里,把人体当成最甜美的养料。 森林里有血色的蛛网,是吸血鬼的能力,大家注意不要碰到。姜平通过队伍的频道简要地说明。 各个小队并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在弄清楚对方的能力之后,各个小队的特殊能力者也好,或者单纯用加了护持的布严密地包裹全身的也好,起码都能够继续前进了。 姜平所在的位置是第一梯队,所以当姜平和文鸿山猛地停下来之后,其它附近的血猎也进入了境界状态。 文,别的吸血鬼的血感觉怎么样?一个穿得像中世纪绅士的吸血鬼从黑暗处走出来。 其它的血猎正要展开进攻,那名血族的身后却陡然升起一片血色荆棘构成了围墙,像是一座会吞噬血肉的绞肉机一样,这片密林里其它被庇护的吸血鬼也从黑暗里现身。 人类是吸血鬼的猎物。 吸血鬼是血猎的猎物。 这是一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玩弄和厮杀。 别介意,因为你们太有趣了,所以我想和你们两个单独聊聊。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 啊,不好意思,我最近表情有点僵硬,别介意。我叫什么名字来着,太久远了,好像是叫帕西吧,不过知道名字对于你们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帕西对他们欠了欠身。 是你杀了我的父母吗?姜平单刀直入地问。 啊,真是伤脑筋呢,如你所见,我是很忙的,又有点挑食,实在是不记得每一份食物都长什么样了。帕西状似苦恼地用食指敲了敲了自己的太阳穴。 文,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怎么样?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很生气,让我一定要好好处罚你呢,可是爸爸我也是很善良的,所以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杀了这个血猎的话,爸爸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 姜平猝然回头去看文鸿山的表情。 不过文鸿山显然没有接收到对方阴阳怪气的嘲讽,对自己超有自信文总正在认真地衡量自己加上姜平平到底有没有可能打得赢这只老鬼,同时还分了点精力从对方的一大堆废话里扒拉信息。 你刚刚问我别的吸血鬼的血感觉怎么样是吗?文鸿山无视他说的一大堆,强行回到了刚刚的开场白。 那可真是非常,非常难喝,难喝得就像放了一个月的臭袜子又闷在咸菜坛子里拿出来再裹上蓝纹奶酪,你也真该尝尝那该死的味道。虽然文鸿山还不知道对方指代的是啥,但是听语气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文鸿山合理怀疑自己之所以会对血液过敏也是托对方的福。 文鸿山就是非常生气。 好不容易这个世界没有ooc,开局就和姜平平在一起,两个人也住在了一起,却因为这个该死的吸血鬼的出现他现在必须在这里和这种思想老旧的吸血鬼尬聊。 21世纪了老头子,你的家族父子游戏也该玩到头了吧,幼稚也有个度吧,人类的小孩几岁就不玩过家家了,你这有多少岁数了?几百岁还是几千岁?快赶上老妖精了还没忘掉过家家这套呢? 你帕西刚踏出一步,发现自己的脚被束缚住,无数银色的荆棘缠绕而上,刺破吸血鬼的皮肤,和从伤口溢出来的血色荆棘缠绕在一起。 姜平在那一刻猛地冲了出去,每一次落地都用能力助推加速,硬生生把人体的速度拉到了能够与吸血鬼媲美的程度。成功接触到了对方的皮肤,银色荆棘的纹路立刻在对方的身上蔓延开来,和当时拘束文鸿山的温吞的一圈的不一样,这些银色荆棘蔓延的速度极快。 姜平面无表情道:有人和你说反派死于话多吗? 好疼好疼啊我好久都没有受过这种伤了,上一次还是文阻止我吃掉一个小孩的时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疼啊帕西大笑出声,银色的荆棘就像遍布他全身的纹身,但很快,血色的纹路取代了银色的纹路,帕西一把扼住了姜平细瘦的咽喉,问:你该不会以为你那点小把戏就能杀掉我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是之前被文放跑的那个小孩吧,文一直是我很看好的一个孩子,他强大,聪明,也好用,那是他第一次忤逆我的意思。帕西轻声说。 小把戏是可以杀掉你的。文鸿山坐在不远处靠近那面血色的墙的位置。 整个人几乎要和那面血色的墙融为一体。 姜平看着帕西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头偏到一边剧烈地呕吐起来,迅速地从胸口抽出一把银色的匕首补了刀。 真实的落幕总是这么突然的。 但只是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几乎让姜平精疲力竭了。 把刀插进对方心脏的时候,姜平都依旧没有大仇得报的实感,只有深重的疲惫,就像是多年来的夙愿一朝得报,一时间觉得生活的中心突然就空了下来。 他身体里的血被抽了很大一部分出去,刚刚的动作让他现在眼前都是一阵散不去的黑雾,姜平不得不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来,朝文鸿山的方向走过去。 他想,这个吸血鬼是不一样的。 死了?文鸿山没有站起来,还是坐在地上,眼皮轻轻抬了抬。 啊,死的透透的,我还补刀了。姜平有点哭笑不得,正常人第一句大概会问的是没事吧,文鸿山剑走偏锋,问的是死了没。 谢谢你。有一说一,姜平诚恳道。 作为报答我可以让你咬一口,别喝太多就行,不过不是现在,你得让我先缓一两个星期,那个吸血鬼抽了我太多血了。姜平坐下来,和文鸿山靠在一起,文鸿山身体却像是保持不了平衡一样,猛的歪了一下。 你怎么样了? 没事。文鸿山闭着眼睛,笑了笑,和你一样,被抽了点血。 吸血鬼脸色平日里就苍白,但是文鸿山现在的脸色只能用灰败来形容。 姜平猛的扯开文鸿山努力裹在身上的斗篷,发现对方的全身都是青黑色的纹路。 你碰了对吸血鬼的毒素?为什么碰这个?碰了多少?怎么回事? 喝了一小瓶,没事,还死不了。文鸿山主动解释道,你刚刚碰到他的时候他其实伤得很重,他的能力一直在疯狂寻求一切活物去吸血,外面的血猎有一个已经被吸干了,但是避开了我,我想这和他前面提到的,吸血鬼不能喝其它吸血鬼的血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我主动去碰他那些刺了,不过他的能力很麻烦,所以我还是喝了一点毒素,这样可以短暂地封住他的能力。 你疯了吗? 嗯?文鸿山有些疲倦,困惑地抬着眼皮看向他,有些虚弱地解释,是这样的,你们的毒素,据我所知是可以封住血族的能力吧?他的能力处理起来有点棘手,如果他还能使用能力的话,我怕你打不过他。 没有解药的,文鸿山。姜平甚至不敢碰他。 不仅仅是封住能力而已,文鸿山大概也明白,血管很疼,浑身都很疼,血液似乎很难到底四肢百骸,他手脚冷得像冰,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但能帮你。 ☆、第 26 章 夜色散去,战斗也临近尾声,第一束晨光扎透针叶林,吸血鬼的尸体发出被烧焦了的声音,像是又经历了一次死亡。 白日的降临,像是敲响了停战的圣钟,苟活的吸血鬼远离战场,幸存者匍匐哀悼。 所有的吸血鬼的尸体都消失殆尽,甚至不用人为的努力,就达到挫骨扬灰的结局,整个战场只剩下人类的尸体,而有的死难者,也扭曲得不似人形。 文鸿山被姜平拖到了一棵枝叶繁密些的树下,看着远处身着黑袍的血猎将死者聚拢到一起,默哀致敬。 你不过去?文鸿山斜眼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姜平。 姜平沉默了几秒,才低着头说:过去也没有用了,人死不能复生。徒增烦恼而已。 不像你会说的话。文鸿山笑了笑。 姜平却惊叹于文鸿山的敏锐,因为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因为带着文鸿山,所以不方便离血猎的大部队太近,怕有的血猎刚刚失去朋友情绪过激,会对文鸿山动手。 但其实也不能称赞文鸿山敏锐,因为他们两个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情,文鸿山之所这样评价,只是因为现实里文鸿山已经认识了他太久,他知道姜平是个注重仪式的人,死生事大也,不敬死,何敬生,姜平向来礼数周全,即便是在抛弃他的生父的葬礼上的时候,姜平也依旧礼数周全。 文鸿山欣赏姜平的得体与大方,换成他自己,他也会有一样的行动。 在文鸿山看来,这种仪式本身,和任何社交礼仪一样,展现了充分的、一视同仁的尊重,贯彻了平等的原则。所以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在不动声色的面具之下,没有人比姜平更渴求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 但在文鸿山肯定的目光前,姜平却没有宣泄口,他没有办法对着那样的文鸿山说,其实他真的不想参加这场葬礼,他对他的原生家庭恐惧和厌恶到极点,甚至在参加葬礼的前一天晚上恶心到呕吐。 最终姜平只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那段时间姜平画了无数的废稿,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直到文鸿山站在他的工作室门口,每隔半小时敲一次门。 姜平,吃饭,休息,然后想干什么再干。 不用管我。 文鸿山确实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姜平回来就突然这样,他掰着工作室的门不让姜平关上,过了很久才说:还有时间。 什么还有时间?姜平被他这句话弄得懵了。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还有时间,不用赶,不用着急,所以你可以先吃饭休息。你现在应该休息。文鸿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如果我想消沉很久姜平有些疲倦地靠着门边。疲倦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那就消沉。你有很长的时间,工作室方面我会帮你,不想去的内容就推掉,推不掉我去顶,或者我帮你找人去顶。文鸿山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姜平被他带着也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问他:突然笑什么? 这是我最庆幸我出生在我的家庭的时刻,我恰好有很多地方可以帮你。文鸿山恳切地说道。 他微微地张开小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姜平心领神会地靠在他肩膀上敷衍地抱了抱,亲昵地在他脖颈蹭了蹭、 好吧,回家睡觉。 文鸿山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很高兴,和姜平平抱在一起很高兴。他费劲地抬着眼皮看着姜平,总觉得对方大概很难领会自己的意思,但是鬼使神差地,姜平蹲了下来,费劲地把他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肩膀上,把文鸿山背了起来。 走吧,回家睡觉。 眼前的姜平和现实里回忆中的姜平重叠,姜平总能给文鸿山带来很多解释不了的奇迹。 文鸿山太虚弱了。 形形色色的研究员来了又去,最后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在发明对吸血鬼的毒素之前,就没有人想过要让这种毒素可解,也没有人愿意花精力去考虑这件事情。 照顾一只虚弱的吸血鬼是很不费劲的,他们睡着的时候宛若死去,心跳会变得很慢,呼吸又轻又缓,不吃东西,也不会排泄,他们的皮肤似乎永远不会溃烂,也不用担心长出褥疮。 但照顾一只虚弱的吸血鬼是很费心的,姜平会每天喂100cc的鲜血给他,有时候是他自己的,有时候也是从协会拿的冷鲜血。但对方的吸收还是很差,甚至比之前的还要更差了,喝下去之后胃部会涨起来,反胃地不停地干呕。 最一开始的研究员后来说,根据初步实验推断,这是因为喝了其它吸血鬼的血的缘故,吸血鬼之间是不会互相喝血的,很容易导致这样的消化系统紊乱的情况发生。 姜平喂的时候,文鸿山都会喝,因为喂完之后姜平会把他扶起来,在他鼓胀的胃上一圈圈揉着,吸血鬼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轻轻的发抖,控制不住地痛哼。 520已经给文鸿山发过无数次警告了。 身体的恶化并不是因毒素怎么样了,而是因为姜平心疼他了,主程序判定练习生在卖惨,给他加了debuff。 但文鸿山显然还是没有要努力做任务的意思。 姜平申请退出血猎协会了,尽管上面没有完全同意,还是要求他在需要的时候要响应征召,但姜平已经不需要在每一个黑夜里,都与黑夜里的客人对峙。 姜平白天出去的时候变多了,回来的时候也显得和高兴,除去家里有个令人为难的吸血鬼,看上去他正在逐渐摆脱过去的阴影。仇恨将不再支配他的生活。 这天姜平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盏手工的台灯,外面的灯罩是镂空的,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打开那阵台灯,会在房间里投影下蝴蝶形状的斑驳光影。 文鸿山,这是你们医院那个小姑娘送你的,护士托我给你带回来。 嗯?文鸿山费劲地抬了抬眼皮。 就是那个之前是模特的小姑娘,你和她说她的脸好不了的那个。她说她现在转了做那种,好像是叫做cos吧,的道具师。她说谢谢你当时告诉她实话,让她没有还能回到模特位置上的侥幸心理。 挺好。 文鸿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梦。 第16章 嗯? 姜平已经很习惯文鸿山的单音节词的回复了,因为文鸿山的体力和精神都很差,他其实有时候说十句话也未必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一句回复,但他还是担心吸血鬼会无聊,每天都会和他说很多。 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梦见在我躲在床底下的时候,是你从帕西手里救了我,梦见最后是你咬了我,你说血猎的人很快就来了,我很快能得救,你说当我能够亲自血刃仇人,我就能从现在的痛苦里解脱。 如果这些是真的的话。我感谢你咬了我,感谢你让我有机会以牙还牙。在人和血族的没有法律的地带,我承认这种同态复仇,让我获得了内心的宁静。谢谢你。 这段时间我去做了很多我之前想做但是没有机会去做的事情。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虽然我觉的你好像有什么话想问我,但却一直没有问。 不管对方帮助他的理由是什么,比如说想拥有一只养成系的移动血包,比如说想把他同化成下属的吸血鬼,姜平觉得自己现在都可以接受了。 姜平慢慢地解开扣子,把自己白皙细瘦的脖颈凑到了虚弱的吸血鬼的尖牙前。 近得只要他轻轻一碰,对方的皮肤就会破开,甜美的血液会涌入口腔。 近得他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把尖牙的毒素注入对方的身体,把对方同化成和自己一样可悲又可怜的种族,他便可以结束这种身体上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安然无恙地回到现实。 你下来一点。 嗯?姜平抬头困惑地看着他。 这个吸血鬼忽然不知道哪里攒的力气,抬起身子亲了他一下。 啊?姜平更加困惑了。 你忘记了我喜欢你。但就算你每天忘记一次,我也可以每天都说一次。 啊? 我想喝一次稀有血型,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这个可能有点难哦,不过我明天会努力一下的。姜平终于有一个他听得懂并且可以回答的问题了。 嗯。 第二天姜平回来的很早,带着吸血鬼想尝试的稀有血型的鲜血,房间整洁明亮,窗帘大开,洒满了阳光。 这是一个很好的晴天,一个不适合虚弱的吸血鬼的晴天。 姜平不知道那只名为文鸿山的吸血鬼是自己离开了,还是永远地消失在了阳光里。姜平更希望是前者。 偶尔他还会希望某一天,能够收到不知名的人寄来的快递,或者是偶尔挂在门把手上的糖炒栗子。但那些都没有出现,那是姜平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包稀有血型的血躺在姜平的冰箱里很长的时间。直到有一天把床上用品都搬出去晾晒,忽然发现床板上刻着两行很小很小的字。还附赠了一朵丑陋的小花。和那天文鸿山用能力凝结出来的丑陋小花如出一辙。 骗你的,你最好吃。 不用伤心,因为我们终将重逢。 ☆、现实 第二个世界的分数输出的时候,辛云亭大跌眼镜,确认了几次他没有看错。 系统给文鸿山的评分是90分,评语只有八个大字:如胶似漆,神仙眷侣。女装 520第二个世界里除了发提醒都没怎么说话,单身系统不忍直视,最后亲那一下太骚了,分数直接从80分蹿了上去,最直接的评分标准还是因为姜平心动了,心动得不行。 唉,栽了栽了,姜平平又栽了。但520也不能说什么。 辛云亭神色复杂地拿着那份报告打算去找姜平,姜平醒的一般会比文鸿山晚一段时间,不过辛云亭和文鸿山也不熟,没道理去关心对方。 辛云亭进姜平的房间的时候,姜平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辛云亭上前帮他把太阳穴旁的贴片轻轻地摘掉,忽然感觉到了手指一阵湿润,姜平猛地睁开眼睛,眼窝里蓄不住眼泪,有些艰难地闷哼了一声。 辛云亭连忙帮他把床的角度摇上来,用询问的眼神问他需不需要按铃叫医生过来。 姜平摇着头,把脸埋进被子里,让眼泪把被子浸湿,过了好一会儿,才吸着鼻子抬起头来,有些不争气地说:太丢人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想见文鸿山 我想见他。姜平手掩着通红的眼睛,嘴角却有掩不住的弧度,在辛云亭复杂的眼神里,姜平才说:你之前问我说,如果没有喜欢上他,我或许会过得更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明明知道会失望、痛苦、得不到回应,但我还是喜欢他。 行叭,那我也不能拦着你,你过去吧,你们俩还能一起吃个饭再聊聊。辛云亭觉得自己那份报告有点多余了。 嗯。姜平套着拖鞋飞快地跑了出去,跑到文鸿山房间门口的时候脚步还是慢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文鸿山的助理韩冬。 啊,小姜总。对方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 怎么啦?姜平立刻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笑容,其实姜平也不知道为啥文鸿山公司里的人都对他这么热情。这个小助理尤甚,文鸿山的助理很年轻,才毕业出来一年,能肝是第一要义,不过文鸿山的工资开得也很高就是了。 姜平自己没有觉得,但其实文鸿山工作的时候挺凶的,是那种又严格又不苟言笑的领导,但是如果那天姜平在,文鸿山的脾气就会收敛非常非常多,甚至有时候姜平如果在办公室里听了报告问一些问题的话,文鸿山还会耐心解释到底是哪里他不满意,这让不少人如蒙大赦,因此大家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姜平来公司的。 虽然老板每天都装作和小姜总不熟的亚子。 小姜总,最最最近是有什么特殊活动我忘记了吗?文总今天一大早突然让我找一些服装给他,而且 而且? 而且还是超级大码的女装韩冬小声bb。 姜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男人踩着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女性的连衣裙在他身上很不优雅,露出一截肌肉分明的小腿,上半身也被撑出肌肉的轮廓,再加上脸上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韩冬在心里笑到头掉了无数次,但他不敢。 卑微,他觉得自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憋笑憋死的人。 姜平愣了好久,他也是有专业素养的设计师,一般很有包容的心,不管看到什么超前卫的作品都能努力品鉴,不会轻易崩台除非忍不住。 姜平刚刚的眼泪还没掉完,看到文鸿山连想严肃地谈一谈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产后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笑也不敢太用力,只能一边扶墙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 文鸿山你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好这口 文鸿山也很意外会直接在门口直接遇到姜平,他还打算让助理挑一套效果最好的再去见姜平的,不过看起来这一套的效果就很不错了,姜平很开心的样子。 好看吗?这套。还有另外两套,我也可以试一下,你看你更喜欢哪套。文鸿山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你怎么突然穿起女装了啊。 你喜欢我就穿。还有,我喜欢你,每天都喜欢你。文鸿山本来就高,现在踩着高跟鞋比姜平高了快一个头不止,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颐指气使的意思。 姜平现在很想掏出手机发个贴子,叫做一觉醒来我爱人好像被魂穿了。 文鸿山学习和成长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第一个世界里他自己总结觉得出现的问题,在第二个世界里他都改了,但他并不知道要怎样才是够的,这个够不够的标准,是由姜平来评判的。 见姜平并不说话,文鸿山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服,问:不离婚了,好不好? 聊聊吧,顺便去吃个饭,我感觉我这一觉睡了有二十四小时,饿了。姜平耸了耸肩膀。 文鸿山闻言就要和姜平一起去恰饭。 不是,我亲爱的文总,您就打算这样出去?被媒体拍到会死的,指不定新闻怎么写呢。姜平哭笑不得地扯住他。 没关系。 有关系的好吧。听话,回去把衣服换了,我等你。姜平把他塞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不擅长让你开心,你总是轻易地能让我开心,但我不知道你要怎样才会开心,所以如果你喜欢我穿成 姜平要死了。 这个男人就是这种时候该死地迷人。 文鸿山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文鸿山原本想挂掉,但看到是爷爷的电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姜平也看到文鸿山的来电显示,自觉地站到了几步之外的地方。 他和文鸿山的婚姻没有太被祝福,文鸿山的家里人礼貌性地出席了。但姜平敏锐地知道他们家是不喜欢他的,可以选择的话,大概他们还是更希望文鸿山能够和更加门当户对的家庭的女性结婚。 文鸿山皱着眉头接起电话:爷爷。 鸿山,我去公司没有看见你。 嗯,我这几天都不去公司,事情已经连带安排下去了。 为什么?老人声音严厉。 因为姜平刚生完孩子我们有点问题需要解决。 哦,他生孩子了啊,让你妈推荐几个好的月嫂和保姆给你,你尽快回公司吧,很多事情还是要你自己盯着呢,一些决定下面的人做不了,对了,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文鸿山在抬头的时候忽然看见姜平状似不在意地别开了脸。姜平的听力一直很好。 我要陪着他。文鸿山是第一次这样直接忤逆家里对他的期许。不想以大局为重,不想去管有什么后果,文鸿山在虚幻的世界里才意识到,他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那个世界里拖的那段时间,尽管身体是痛苦的,但是他想过那样的生活。 啧,他能不能能有点男人的样子,女人生孩子都不用陪,他生孩子还要陪吗?再说了你陪着有什么用?你有医生护士月嫂专业吗?鸿山,听爷爷的,你把精力多放在公司上,他有什么需要的你让助理去处理就好了,他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缄默地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文鸿山看见姜平脸色白了白,站的离他又远了写,注意到文鸿山在看他,姜平努力笑了笑,指了指厕所的方向,逃一样地躲进了厕所里。 鸿山?听见了吗? 爷爷,您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吗? 什么? 和姜平说,让他要懂事一点,不要打扰我。文鸿山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嗯,你们结婚之后我和他说过了,他说他不会影响你工作的,也解释了他的工作室对于公司能够提供的帮助。他作为设计师来说确实还是有一定影响力。 你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永远只有这些吗?文鸿山忍不住问。他自己是在这样的框架下长大的,但姜平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他有意让姜平回避自己的家庭,但他不知道他们还是私底下找过姜平了。 鸿山,你怎么了?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玩具,你要学会承担责任,secret是家里几代人的心血结晶,为全球无数人提供了美的享受,也为无数的年轻人提供了发挥能力的平台,包括姜平,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时尚公司一步步打开了市场,他们这样的年轻设计师有什么发挥的空间呢? 文鸿山没有力气去做争辩,某种意义上对方说的话是对的,他做不到真的让secret这个庞然大物毁于一旦,这是文鸿山不能忍受的失败。 而且公司的改革还没有真正结束,在培养起熟悉secret运作模式的职业经理人之前,文鸿山是不可能做甩手掌柜的。 从他出生在这个家庭被作为继承人培养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脱身了。 他只能把自己的离开从姜平身上摘干净,听见自己语气平静地说:主要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想休息两天,公司我会处理好的,您放心。 不舒服?看医生了吗? 嗯,已经看了,我明天会回公司。 好,要记得每三个月定时体检,别像你父亲那样。等到扩散了才发现。 嗯。 文鸿山挂断电话的时候姜平也出来了。 刚醒过来的情绪被冲淡之后,疲倦又卷土重来,姜平有些无精打采地倚在墙边,笑了笑:算了,我突然有点累,就不出去吃了,你要回公司是吧? ☆、现实 不是。文鸿山也后退了半步,肩膀猛的垮下去,深呼吸了一次。这让这个男人甚至显得有点弱势。 但很快姜平觉的那是他自己的错觉。 我说了明天去公司,我们现在先去吃饭,你累了的话在房间里等我一下,我让助理去带饭回来,我会催他快一点的。 算了,一起去吧。姜平看到小助理突然被点名毛都炸了,抱着几套大码女装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姜平决定放过可怜的小助理。 两个人也没有走太远,就在附近一个的茶餐厅坐下了。 小桌子小板凳,开放的环境,桌子之间隔着聊胜于无的板子,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店里刚开没多久,还在打扫卫生,老板娘睡眼惺忪地用港普问:吃咩啊?港早就来了? 饿了嘛,饿了就来了,惦记您这口滑蛋虾仁饭。姜平大概是之前常来,这会儿很熟络的样子。 一个滑蛋虾仁是吧,你要吃什么? 一杯柠檬红茶,热的,谢谢。文鸿山胃里还没闷闷的,感觉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去,长时间呆在虚拟的空间里让他整个人倦极,但脸上却没有显出疲态。 就一杯红茶够着?不来个包吗?上班也要吃饱啊。老板娘手写点单。 不用了。 第17章 行,话说小哥你卸货啦?之前看你每次一个人挺着肚子过来我都怕你出事。老板娘交代给伙计,继续趴在前台和他们闲聊。 嗯,老板娘您就别取笑我了。姜平有点不好意思。 这哪叫取笑啊,别看老板娘我是个开茶餐厅的,我这里听的故事可多啦,这家医院是全国少有开男人的产科的嘛,来我这里吃饭的大肚公也不少啦。我都懂的啦。这你老公哦?之前都没见过。 嗯,他之前比较忙。姜平没有在外人面前下文鸿山的面子,不论是刚才在助理面前还是现在在老板娘面前,姜平都没有提到对于文鸿山有什么怨言。 反倒是老板娘替他打抱不平起来:男仔忙工作也要顾家噶,男的女的都一样,怀小孩很辛苦的,你之后要多帮他带下小孩噢,生的男的女的啊? 女孩,还在保育室里,还要待一段时间呢。姜平眉眼温和地答。 老板娘送了姜平一杯免费的热牛奶,说是给他补补身体。姜平认真地低头吃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文鸿山抿了几口带着轻微涩味的红茶,主动开口:如果我哪里做的你不满意了,你可以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也不是改不改的问题。姜平手上顿了顿,细嚼慢咽完嘴里最后一口饭,才继续说:你很好,只是你太忙了,而我只是越来越没有办法忍受孤独了。 你也可以花时间做一些自己开心的事情。文鸿山认真道。 我有,文鸿山,我有,我还是会去看展看剧四处旅游,我依旧有很多兴趣爱好,但是做那些的时候我会想到你,我会更希望你和我一起做这些事情,而不是我一个人,喜欢你让我觉得那些事情不再像过去一样有趣。我没有办法像我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把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分得那么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需要一纸婚姻关系的束缚。姜平尽可能清楚地,以文鸿山能够理解的方式向他述说。 离开你对我来说也是个很难的选择,但是留下更难。 姜平扫了桌子上的码买单,敲了敲文鸿山从刚刚就一直震动不停地手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就不耽误文总您这个大忙人的时间了,离婚的事情,我也可以接受缓一缓,这个月内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吧。 说完,姜平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可以有空。文鸿山没有碰手机,也没有去看手机上那些消息,他转过身有些茫然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地解释:我可以有空,我们现在就可以谈一谈。 如果我说我想要明天聊呢?你会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没有让你预留出这段时间,你喜欢一切有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但是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办法计划的。比如说我没有按照预产期。姜平有些无奈地说。 我没有喜欢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文鸿山下意识地反对了这一点,但反对了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会。 过了一会,他一片空白的脑子里被无数次姜平给他的惊喜填满,也让文鸿山找到了答案:我只是习惯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原本的计划里,没有喜欢你,没有和你结婚。 恰恰是那些超出计划的部分,让文鸿山不是一个名为继承人的符号,而是一个切实存在的,有自己独立意志的个体。 那现在正好回到你的计划里。 我不想回到计划里。文鸿山忽然低下头,压低了声音。 姜平等了一会儿,但文鸿山最终除了这句话,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平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天气很好,站在疗养院门口的时候姜平忽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打了个车还是回到了他和文鸿山的家。 这种高档的小区,物业几乎记得每个人,看到他的时候同他打了招呼,说:姜先生,有个您的快递,在这儿放好久了,要我帮您拿过去么? 快递? 嗯,对的。送过来好久了,我也一直没看见您和文先生。 那帮我拿过去吧,麻烦你了。姜平也不知道是谁寄过来的东西。看保安小哥抱着是个挺大的箱子的,他们的房子的电梯是一梯一户的,走进电梯的时候小哥忍不住诶了一声。 姜平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不是,就是没想到姜先生您也是明星啊,不过您这么帅,我就想着说不定也是什么明星呢,不过我看剧听歌都少,没听过您,真不好意思啊。 姜平更加困惑了。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电梯里平日放广告的地方,正在闪动着几页像ppt一样的画面,画面上是他自己的照片。 虽然姜平对自己的外貌并不觉得糟糕但是突然在电梯里看到自己的照片还是该死地羞耻了。 更要命的是,不注意的时候还没听见,这个丑陋的ppt正在努力伪装成公益广告,仔细听还能听出来文鸿山的助理的声音。 回家,是最好的礼物 姜平想死。 ☆、现实 姜平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紧张,忍不住又问:你确定没看到文先生回来? 啊?我值班的时候确实都没看见。保安小哥有点懵,要不是他经常看见这两个人同进同出,不知道还以为姜平是来做贼的,看上去心虚得不行。 好的。姜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避着文鸿山,那天两个人分开得有点尴尬,姜平那天没忍住杠了文鸿山几句,完全不是有问题解决问题的态度。 家里还是一样的整洁而安静。 因为他们两个都未必着家,所以请了阿姨一个星期会过来一趟,打扫卫生,和照顾一下家里的宠物。 说来奇怪,明明文鸿山看着就性情冷淡,但偏偏在家里几乎可以说是开了一个小动物园,姜平搬过来一起住之前,阿姨是直接在家里有一个保姆房的,专门照顾家里的猫猫狗狗乌龟小鸟这类的,后来姜平搬过来之后,因为姜平怕狗,文鸿山就把狗寄养在朋友那里了。 其它的小动物倒是还在,姜平会帮着照顾,就没让阿姨继续一起住了,不然两个人要干点什么总要回房间锁门,不太自在。 家里现在用的都是自动喂食和自动喂水,还有昂贵的自动铲屎的猫砂盆。照顾起来也不算太费心,姜平检查了一下自动喂食器里的猫粮看着还算多,应该是阿姨有过来换过粮了。 一只金渐层过来喵喵蹭着姜平的腿。 诶唷小话痨你来啦。家里没人把你憋坏了吧。姜平弯下腰把猫抱起来。 姜平环视了一周,家里的局座倒是没看到在客厅里,那只大肥猫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睡觉了,那只大肥猫是后来才捡回来的流浪猫,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巴掌大,养了两年胖得不行,姜平和文鸿山有空的时候都在寻思着怎么帮他减肥。 让我看看局座在哪呢?姜平把小话痨放下去,去阳台上也找了一圈,看见虚掩着的主卧的门,心想那肥猫大概是又上床窝着了。 局座,你是不是又跑到床上去了,给你买的超豪华猫窝你还看姜平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 该死的为什么文鸿山没有在公司而在家啊! 文鸿山也很意外姜平会回来,之前在系统里出来留下的后遗症和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情,他这几天忙地脚不沾地,大概是有点犯肠胃炎,凌晨回来之后上吐下泻了好几趟,勉强躺了一会,却又头疼得睡不着,那只被他捡回来的肥猫比小话痨有良心,主动跳上床来压着有点抽痛的胃,温暖的肚皮贴着胃,让文鸿山稍微舒服了一点。 回来了?文鸿山拎着局座的后颈皮把这只工具猫丢下床。 今天出院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姜平心想反正你会让我自己打车回来的,可以但没必要。看到文鸿山的脸姜平又回忆起电梯里的丑陋ppt,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电梯里那个你做的? 嗯。文鸿山有点期待地看着姜平。 你在期待什么?难道我会夸那个做得好看吗?姜平扶额。 不好看吗?文鸿山皱了皱眉头,他当时选择得非常艰难,毕竟姜平的每一张照片他都觉得很好看,好不容易才挑出十几张的。 果然我就说不能听助理的,我应该把所有的照片都放上去轮流播放才行。文鸿山勇于推锅,把自己审美能力的匮乏推锅给了小助理。 文鸿山把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后拿给他,姜平有些困惑地接过之后,在文鸿山的手机相册里看到了一个全是自己的360度无死角的照片,什么样子的都有。 早上刚起床头发乱糟糟眼睛也没有睁开的。 上台领奖被光打得像是圣光笼罩的。 趴在工作台面前改稿子改到失去理智的。 还有很多张是自己在睡觉的时候的的。 姜平不知道文鸿山是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的照片。 我是不是全部放上去比较好,我觉得都很好看。文鸿山轻轻抵着失去压制又开始抽痛的胃部,有些为难地说。 不!姜平奋力抗争,求求您了,文总,赶紧把我撤下来吧,要命了。 好吧。文鸿山只能放弃了自己进一步扩张投放范围和丰富投放内容的计划2.0. 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保安还和我说你没回来呢。姜平轻轻抖了抖被子上的猫毛,看到文鸿山藏在被子底下的药瓶,心里陡然软了一下。 早上四点多回来的,直接走的地下车库上来的,保安应该没看见我。文鸿山也看到了他昨天回来大概是疼得没力气顾及别的了,药瓶直接就丢在床上,姜平是个生活习惯很好的人,家里一直很整洁,文鸿山伸手去把瓶子捡了摆在床头柜上。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我给你换床被子,我去洗个澡,我睡得有点出汗了。文鸿山起身的时候膝盖弯一软,眼前猛地一黑,姜平动作快,扶住了他一把,但文鸿山毕竟重量在那里,姜平只能慢慢地把他放在地上。 体位的变化让他脑子里像是被锤子猛的砸了一下,虽然之前也有过偏头疼,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来得那么强烈而毫无征兆,疼痛让文鸿山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只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托着他的后颈,轻轻地捏着他颈后的两条筋。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看见姜平紧张地跪在他面前,虽然声音都在发抖,但托着他脖子的手还是非常稳当:我刚回来你别吓我啊,你再不睁眼我都要叫救护车了。 没事,老毛病了。文鸿山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但一点力气都没有。 先别动,先坐一会儿,头还很疼吗?一样吃点止疼药?你上一次吃是几点。 刚回来的时候。 行,现在快十点,过了四个小时了,我给你倒杯水。姜平知道文鸿山有偏头疼的毛病,但这是他第一次看文鸿山疼成这样,以往只是话会少一点,看上去不太舒服。 文鸿山勉强喝了几口水进去。 但是这一次阿司匹林却只是加重了身体的不适的反应,原本只是有些闷痛的胃的不适越来越明显。但文鸿山还是很高兴,最初大概是低血糖的眩晕过去之后,文鸿山含了一块在姜平看来完全就是苦味的黑巧,拿出了一本最近的样刊给他。 这是最近的内部设计目录,你看一下你觉得你比较喜欢哪个系列的,你挑完我们就定主题。 嗯?你们定就好啦,我们工作室会配合你们的。姜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文鸿山总是能在任何时刻插入一个工作的话题。 这次定的主题是年度大赏的设计主题和基调。你怀孕、产后休养加上和找感觉的时间,正好能赶上年度大赏,你要在今年的年度大赏上崭露头角。文鸿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说的姜平以为自己都要被内定拿奖了。 secret是今年的赞助,能够决定设计主题,你不用管我们公司的产品线,做你想做的主题。 文鸿山开出的条件,是值得任何一个年轻设计师心动的。 可是为什么?姜平有些难以理解。 你不需要懂事,听话,不打扰我。文鸿山努力把那本样刊往他手里推了推。 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现实 姜平抵不过文鸿山硬往他手里怼,接过了那本样刊,拿在手里都觉得有些烫手。 姜平本来就不是迟钝的人,他捏着那本样刊没有打开,忽然问道:你和辛云亭,瞒着我在做什么? 什么和什么?文鸿山试图萌混过关,比起这个不先看一下样刊吗? 样刊随时都可以看。姜平把样刊放下,向前几步走到文鸿山面前。 文鸿山觉得姜平平看上去凶得会随时给他一巴掌。于是先自己后退了半步靠在墙上,免得等会没站稳,又该吓姜平一跳,半阖着眼皮等待着姜平的判决。 姜平的手朝他的上腹探过来,轻轻地捂在了上面。 胃疼怎么不说?嗯?好的不学坏的学,我过来你还躲,你这是想复婚的人还有的样子吗? 没离婚。文鸿山更正道。 你这人真是姜平哭笑不得,只觉得掌心下的器官冰凉跳动,也不知道这人难受得有多厉害,根本就不是睡出的一身汗,纯粹是疼出的一身冷汗才对,估摸着也没有睡踏实。 过来躺着,睡一觉我再和你算账。姜平给他调好空调的温度,转身要出去。 文鸿山低烧的热度起来,头脑也昏沉,但还是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地握住了姜平的手腕。 那只手十指冰凉,掌心却滚烫,好像所有不曾言说的滚烫心情,只有在压抑不住的时候才会从身体的最深处蔓延上来。 你去哪?文鸿山皱着眉头问。 我给你煮点粥,阿司匹林对肠胃有刺激性,你平时嗑药就狠,虽然没有成瘾性,但对肠胃也不好。等稍微舒服点了再去医院看看。 样刊? 不急在这一时吧。姜平被他紧紧攥着手腕,只好坐下来低着头看着他。 第18章 生病的文总很不讲道理,比平时更不讲道理,但也很可爱。 很多人,很早就开始准备作品了,你已经慢了。文鸿山也恨铁不成钢。 唉。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姜平低下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感觉到升腾起来的热度,姜平忍耐了一会儿,才忍住了没有亲他一下。 年度大赏的奖对我来说固然很重要,我也很感激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是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健康更重要,包括你和辛云亭瞒着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你身体健康重要。 没有。 你说谎的时候会和我错一下目光,鸿山,你否认的时候都不敢看我。姜平低笑了一下,肯定有的,不然你没有道理和我一起住在疗养院里,以你的性格如果你只是来找我,你不会多占用一个房间,以及我们两个见面的时机太凑巧了,我第一次在疗养院遇到你,是我做了一个让我觉得很难过的梦,我猜那个梦和你有关,我去厕所洗把脸的时候,刚好遇到你也在厕所里。第二次是我醒过来,突然觉得很想见你,去找你的时候你叫了助理过来试女装,看你的样子大概也是要来找我。 虽然我大概还是很喜欢你,但是我并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程度的巧合,而且辛云亭的态度转变太快了,他本来一直是和坚决的劝分劝离党的,但仅仅几天时间,他的态度突然就缓和了很多,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转变。我觉得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在我那两段沉得不正常的睡眠里,你们瞒着我发生了一些什么。 一个系统,他和你聊过天的那个人工智能。 你是说520?姜平愣了一下,对于姜平来说,520是个装载在手机的,对什么都好奇的人工智能而已。 嗯。 行,我知道了。 嗯?文鸿山还在组织要怎么梗概的措辞,结果姜平的询问就结束了。 先休息,我去煮点粥。 不用,我现在吃不下。你可以先看看样刊,或者看你自己想干什么,低烧没事的,这几天偶尔会这样,等会就退了。 但姜平还是哪里都没有去,他坐在床边捏着文鸿山的手,偶尔用温毛巾擦一擦他额头上的汗,喂点水,揉揉胃,按按太阳穴。 并不是没有用的。 文鸿山在昏沉间听见姜平这样说。 累的一点劲儿都没有的时候,疼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得时候,如果你在我身边,我都会安心很多,不会怕自己一个人生不出孩子怎么办,死在家里了怎么办。尽管你可能觉得这样太腻歪了。姜平低声笑了笑,但腻歪点有什么不好呢?对不对? 姜平大概是觉得文鸿山已经睡着了。所以才敢一点点地往外吐着苦水。 文鸿山醒过来的时候姜平已经蜷在他身边睡着了,手还揪着他的衣服,姜平睡觉很经常是这个姿势,一个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两只猫也跳上了床,窝在姜平的脚边,也一点儿不担心会被不小心踹下去。 文鸿山把被子折了折,往姜平的方向盖了盖。 扶着墙面走到客厅的盥洗室里,才稍微垮下笔直的腰,抵着胃部的位置呕出几口酸苦的胃液,烧的喉咙都发疼。 走进客厅的时候,接入了智能家居的520问:你为什么不和姜平平道歉鸭? 论细致的程度,请一个专业的保姆或者护工,或许是一样的。 但文鸿山还是多少察觉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年少时病里昏沉,但凡有点精气神余着,都要强撑着去上学,不愿意让家里的保姆悉心照顾着,总觉得心里抗拒,又怕落下了学习的进度,被父母讨厌。 多年未曾病过,往日偶有头疼脑热的,也是挨挨便过去了,但只有在姜平构建的温柔乡里,他能安然入眠,甚至想着若是能病得久些,大概也能得着这种体贴多一些。 我不配和他道歉。文鸿山声音有些沙哑。 我欠他的,又何止是一句道歉 但520游移不定,但主程序给你的评分很高哦,第二个世界里面。 我还能再进去吧?文鸿山突然问。 可以是可以啦,毕竟你也还没有选择放弃那个账号,可是你是不是变得奇怪了啊?520还没有见过上赶子找虐的,非常担心自己通不过人工智能的十条戒律而被清除。 我想再进去一次。 不用想太多的姜平,更好懂,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和我生气,高兴的时候也很直接。但是现实里他太多顾虑了 好吧。那你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就告诉我。 嗯。 ☆、鬼屋篇 文鸿山的眼皮很重,抬不起来。他听见自己的手机似乎在响,但伸手摸了一下,似乎却不在自己平时放手机的位置。 欢迎练习生进入第三个世界,请准备接收记忆。电子音平铺直叙。 练习生上个世界中表现优异,已达到优秀分数,本世界为独立关卡,不设禁令。通关要求:破除鬼屋。 鬼屋? 文鸿山还没来得及向系统提问,已经被扯入了一段记忆,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是一名恐怖向主播,会探访全国乃至全世界一些有恐怖传闻的地方,进行录像或是直播,说得好听点叫破除迷信,弘扬科学的力量,说的难听点就是作死主播,哗众取宠。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个主播进入了一栋据说闹鬼,价格已经跌得堪比荒野地皮的别墅,但没人敢买,更没人敢住。 实话说,文鸿山也不信这个邪,但虚拟系统里啥都有,上个世界的血族和血猎已经让他接受这些猎奇设定了。 随着原身的记忆往下看,进入别墅之后,这个别墅装潢都很新,只落了些灰尘,把防尘布摘掉之后,原身舒舒服服地坐进了柔软的沙发,和手机对面的观众聊天。 哈哈哈这个鬼屋真的至今以来是最没有恐怖氛围的了,除了断水断电,我感觉我都是来这里度假的。不过没有故事也不值得成为鬼屋,这里据说有所有鬼屋的经典套路,什么女人的哭声啊,婴儿的啼哭啊。还有说来这里看房子的人再也没有出去的传言。这一次就让我们一起一探究竟吧! 弹幕清一色刷起来 【无意冒犯】 【逝者安息】 【高能君有没有】 文鸿山只觉得他们好笑。如果真的无意冒犯,因为猎奇就打扫亡者生前之地的,不是冒犯又是什么呢? 一开始的搜寻还没有什么问题,这家人看上去搬离得很着急,很多私人物品都没有收拾走。这里的生活就像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一样,时间再也不会往前流动。 我们可以看到这应该是个三代同堂的家庭?这里有老人款式的一件马甲挂在这里,孩子的话,你们看这边这张摇椅,你们从视频里可能看不清楚,这一团是毛线,这张摇椅可能妈妈在这里打毛衣,而且是小朋友穿的毛衣。 这一间应该是男女主人的主卧了,是空间最大的,这件是次卧,应该是老人住的,东西很少。主播一个个房间介绍过去。 诶,这个房间怎么打不开?锁了吗?不应该啊等一下啊我去找个工具把这个锁敲掉,重新装锁的钱我会补给物业或者开发商的,如果有人还会住进来的话哈哈哈哈。 说着这个主播在茶几底下发现了一个工具箱,砸开了那个打不开的房间的门。 打开门的一刹那,这个身体感觉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凉意,眼前也眩晕了一阵,原身扶了一下墙才站稳。 恍惚间看到那个房间里像是有需求的婴儿在盯着他看,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但是定睛看清楚之后才发现房间里是很多洋娃娃,除了洋娃娃,也有很多动物的玩偶,兔子的,小熊的,在黑暗里骤然看过去,就像会被他们黑黢黢的眼睛吸进去一样。 那些过于仿真的洋娃娃让人有一种天然的厌恶,人总是不喜欢一些太像人而又不是人的东西的。但原身毕竟也身经百战了,很快就从那种紧张的情绪里缓过来,继续说:哇这个房间还是有点渗人的,不过主要是太黑了,看装潢应该是个婴儿房,这也印证了这里是个三代同堂的家庭。 这家人应该是非常宠这个小孩子的,整个房间都是这个小孩的玩具,我去一整套乐高,真的富有,小恐龙啊,洋娃娃啊,啥都有。 【wtmd好像看到摇篮动了】 【前面的兄弟你不是一个人】 【摇篮动了也不稀奇吧,毕竟有风摇篮就会动啊】 【家里有同款摇篮的我想说,那个摇篮非常重,是实木的,摇起来賊累手,风能吹动的怕是得十级台风吧】 【膜拜前面富婆】 【所以到底摇篮动了没有啊啊啊啊啊】 啊?你们说摇篮吗?让我看看。原身靠近摇篮的时候头皮猛的发麻,炸开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摇篮里有一个满嘴尖牙,眼睛里被瞳仁铺满,一点眼白也没有的婴儿正在笑着看着他。 但是等他再回过神去看的时候,摇篮里面又是空无一物了。 他把直播用的摄像头对准了摇篮,说:摇篮里是空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头顶挂着的一个洋娃娃忽然毫无征兆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肩膀上。 十个鬼屋九个假,还有一个人做妖。 原身弯下腰去捡那个洋娃娃,不知怎的,那个洋娃娃的眼睛却像是死死地盯着他,本该是塑料或是陶瓷的表皮,摸起来甚至有一种温暖的触感。 弯下腰的时候,他看到摇篮底下有四对用金锁扣在一起的纯金的镯子,像是会给小孩子带得那种金镯子。 一瞬间原身起了贪念,把那副连在一起的金镯子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装进了上衣的兜里。 好像没有什么了,也有点困了,那么按照我们的计划,我们会在这个鬼屋住一个晚上,反正也没有水洗澡,现在我们就去睡觉吧。 原身躺在了主卧的大床上,黑黢黢的房子里,只有摄像机闪烁着红点。文鸿山不知道变故是什么,他只觉得心脏痛得喘不上去,意识也短暂地空白了一阵。 这时候520的声音响起来:他被吓得当场去世了,你接管了他当场去世之后的身体。 所以我知道了什么?文鸿山对于系统的怠惰越来越不满,他看完了一个主播作死记录,却完全没有看到姜平平,不快乐。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 前两个世界的任务都和姜平有关,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姜平,姜平是鬼吗?人鬼情未了?文鸿山疯狂发问。 唔因为因为这个世界不太一样啦。520才不会说这个世界是抄的别的全息游戏的脚本呢。这个世界因为适用了一些特殊情况,所以没办法套用主程序的世界,只好520勤勤恳恳地挑挑拣拣搬运并修改了一个脚本。 什么东西不一样?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520在文鸿山脑子里刷起颜表情,看的文鸿山心烦。 系统的悲欢他一点都不关心,而且还觉得系统吵闹,他只想去找姜平。 这时候,沉寂了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文鸿山费劲地想睁开眼睛,忽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着自己。 姜平? 对方沉默不语。 如果文鸿山现在能看到摄像机里的景象的话,一定会恶心得把那个黏着他身体的玩意立刻撸下去。 抱着他的是一具尸体,之所以说是尸体,是因为对方的脸上都是溃烂的皮肤,手指发白,亲昵地贴着文鸿山的时候,一语不发,笑得像个等待惊喜的孩子。 文鸿山很快反应过来,按照狗/逼系统的尿性,绝不可能是姜平,百分之百的可能,至于到底是什么,实话说文鸿山并不是很想知道。 您能先松开我吗?我有点膈应。文鸿山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是要吓唬我,我劝你就免了,你应该没办法直接动手杀我?不然我现在就已经死了,那我们就别互相浪费时间? 某不新鲜的尸体:你有本事说狠话,你有本身睁眼啊! 大概是这句身体是死过一次被接管得,文鸿山慢慢地舒展着僵硬的四肢,在确保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那个鬼大概是想和他舌吻,离他的脸非常近。 吓倒是没吓到,但文鸿山快恶心吐了。皱着眉头隔着被子用手臂和鬼隔开一段距离。 那个鬼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淡定的人,有些呆滞地坐在床上。 文鸿山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他只想出去找姜平。于是问:怎么从这里出去? 雪白的墙壁上出现几个血红的字:进了不该进的房间,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你还想从这里出去?永远留下来吧。 不行。 墙上的血字都停滞了一会。 不行是什么鬼啊!!!!为什么这个人搞得像在拒绝下属的提案一样的??? 东西我可以还给你,可以还双倍,包括祭品,我也可以烧给你,管够。文鸿山试图和鬼讲道理。 墙上的血字还是没有动静。 所以呢?你也卡机了吗? 血字:不行,反正你来了就不能走!没有人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520也不满,同时喊:什么叫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也! 文鸿山无视了聒噪的520,试着去掰了一下进来的门把手,果然是打不开的,这个别墅的窗也打不开,文鸿山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通风管道,他踩着椅子拆下了通风管道的铁丝网,试图暴力通关。 女鬼、520:我们是文总没有感情的背景板。 ☆、鬼屋篇 文鸿山踩着餐桌攀上通风管,通风管实在算不上多宽敞,而且黑,文鸿山嘴里咬着手电筒,手电筒的灯光却像是被通风管道吞没了一样,本该只有十几二十的通风管道,硬是像一个无底洞。 但坐以待毙不是文鸿山的作风,文鸿山往那个理应更靠近房子外围的房间匍匐着爬过去,在爬了十几米之后,那个管道仍然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文鸿山发现唯一地通路里卡了一个人的尸体。 第19章 从尸体上穿的衣服来看,大概是维修工人一类的角色,文鸿山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干瘪的脚踝。 在狭小的管道里行动都很拘束,文鸿山很难想象这个工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但对方的尸体无疑阻碍了文鸿山能够通过的通道,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退回去一条路。 文鸿山只能手脚并用着后退,就在这个时候,管道里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撞动着管道的声音,就像是在这个本该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的管道里,又突然多出来多了什么活物一样,人类本能的对抗危机的爆发力,让文鸿山后退的速度猛的加快了很多。 一直到从管道摔下去的时候,文鸿山看到管道口探出一张干瘪苍白的脸,身上的衣物正是那个维修工人的衣服。 好的。这个尸体不仅是逃生绊脚石,而且还是逃生大杀器。 好在那个管道寄生尸体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管道的意思,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趴在管道的黑暗里凝视着他。 房间再度归于沉寂,女鬼也消失了,看上去整个房间甚至显得有点安静祥和呢。 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来,文鸿山原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但对方毕竟已经矢志不渝地响了第三次了。 喂对方的声音有种被拉扯的金属质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手机上甚至没有显示来电提示。 我看了你的直播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文鸿山犹豫了一秒,飞快地做出判断,喊:姜平。 姜平自认为是个学艺不精的没落小道士,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认识自己,看来自己开的直播接单工作的号还是有用的。 不过姜平对这种作死的恐怖向主播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师父父说了,这种作死的不能救,救了就会祸水东引,惹祸上身。 但要姜平看着一个大活人去死自己却见死不救,姜平还是有点做不到,于是才搜出这个投稿的热线电话,用了点法子,给文鸿山打了个鬼来电。 文鸿山也不能解释说那倒霉东西不是他拿的,毕竟他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只能硬着头皮答下来。 我不能保证能救你,只能说给你一个可能的办法,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阵既已破,复而无望,废而兴,置之死地,而后生。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实话说文鸿山一句话都没听懂。每个字他都懂,合起来他就不知道姜平在说啥,换成别人文总一定要臭着脸让别人说人话。 大概意思就是反正没辙了让他乱搞,出去之后就能见到姜平平了。文鸿山胸有成竹地想。 520作为刚正不阿的系统非常愁苦,文总没有被鬼吓到,但也不跟鬼聊天,满脑子只有暴力通关,520心里苦。 文鸿山这才想起衣兜里的罪魁祸首,走到落地挂衣架前,从衣兜里拿出了那个金锁拴着的金环环,像是连环套一样的东西。 在他拿出来的那一刻那个女鬼又突然在天花板上出现了,文鸿山被她的长头发扫了一下才抬的头,一点都不想看到女鬼的裙下风光。 啊啊啊啊啊我脏了,我眼睛脏了,嘤嘤嘤!看戏的520没有想到他搬运的脚本里还有这种画面,幼小的心灵感觉受到了伤害,在文鸿山脑子疯狂嘤嘤嘤。 文鸿山已经发现这个女鬼不会说话了,于是冲着女鬼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女鬼像是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些。 这是什么东西?文鸿山盯着那面像是刷新过的光洁如新的墙。 墙上却没有回答。 文鸿山发现有一个金锁隐隐地有断裂的迹象,女鬼大概也注意到了,出现了几个血红的:!!! 女鬼也冲了上来,似乎是打算掐住文鸿山的脖子,但还没等女鬼碰到文鸿山,文鸿山已经快速掰断了第一个金锁,一抹黑气浸入他的口腔,迅速地在身体里游走,但是文鸿山的第一反应却是有风。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尽管非常微弱,但是在这个空气近乎凝固的密室里,文鸿山还是感觉到了背后微凉,原本紧闭的窗户竟然出现了一条缝。 在他掰断第一个金锁之后,其它的金锁也出现了裂痕,文鸿山迅速地掰断那些金锁,越来越多的黑气浸入体内,让人整个人身体沉重。 但那一刻门户大开,一直缄默着的女鬼发出不似人声的尖锐的惨叫,文鸿山硬撑着从距离他最近的窗户翻了出去,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要被抽空了,只是从一楼的窗户翻出来而已,落地的时候浑身疼得像是骨头都碎过一次,进入他身体的东西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最终选择了最为温暖柔软的腹部。 一时间腹腔里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了又缝补,剧烈的疼痛让文鸿山在地上忍不住地干呕。 姜平看着远处从鬼屋跳出来的男人,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谨遵师嘱,这种无缘之人不应该搭救,但让姜平放任对方去死,姜平也实在做不出来,于是默默地拨打了120,说自己看到了一个昏迷的男人,需要救护车过来一下。 姜平不确定对方是真的逃过一劫,还是只是苟延残喘,如果真的被恶鬼缠身,那医院估计也帮不了他太多,只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修道之人,敬苍天,更要敬鬼神。 文鸿山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医生和他说他出现了心脏骤停的症状,身体也非常虚弱,可能需要再做详细的检查,来确认心脏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但文鸿山知道不是心脏的问题。 心脏骤停的症状是因为这幅身体确实死过一次,他接替了这具身体。但只有文鸿山肉眼可见地看见自己原本平坦的小腹被顶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对于现代中年而言,他这点小肚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文鸿山知道,那几团进入他身体的黑气,必然不是什么良善之物。 他其实并未真正从那个鬼屋逃离。 ☆、鬼屋篇 文鸿山还是做了一个体检,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心脏怎么样,数值有多烂,他只想知道自己小腹的隆起是不是能够通过了科学方式解决的,在医生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心脏有什么问题,之后运动能力会下降到正常人的30%之类的问题时,文鸿山忍不住冷酷无情地打断了。 我在被送到这里之前肚子疼,我想知道我的肚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体检报告来看,腹部这一块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能是紧张状态下导致的肠胃痉挛,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心脏 文鸿山在拒绝了留院观察的提案之后回到了原身的家。 家里堆了很多东西,恐怖小说、恐怖碟片,客厅被改成了一个家庭影院,大概原主平时会看这些来壮胆吧,可惜还是被吓死了。 既然是这种现代社会的设定,文鸿山决定作用科学的力量,在千度上搜索了姜平这个名字。 在掠过几条无关的消息之后,文鸿山忽然看到了一个名叫姜平今天也在努力驱鬼辟邪祈福看风水的直播间。 这个业务范围有点广泛啊。 这个小直播间的流量并不是很大,显示主播只有一千多名粉丝,和文鸿山这种百万级的主播并不能比。现在显示在看的人只有一百人左右,更多的感觉是女粉。弹幕零星里飘过: 【来看小哥哥的盛世美颜】 【海外党来看助眠直播了】 【打卡,今天也要努力】 里面果然是姜平熟悉的脸,摄像头摆的也很随意,也不知道在拍什么,只能看到一个书房,布置的风格是很传统中式,木质的桌椅和书架,姜平就现在画面三分之一的边缘在 实话说文鸿山也没有看懂姜平在干什么,要说写书法吧也不知道在写什么,要说画画吧也画得是真的丑。 像是知道文鸿山的困惑一样,直播里的姜平头也不抬地说:这是在画符啦,画符。打怪之前攒好道具还是很重要的好吧。 不过最近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各位观众如果有什么需要涨运势的也可以找我呀,比如什么考试啊面试啊,很便宜哒。 小单子可以某宝下单,大单子可以打我电话。电话我放在直播间简介里。 这种销售在文鸿山的公司是要被开除的,但文鸿山还是很快乐地点开了姜平的简介,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好。 诶,您好,这里是姜平,请问一下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觉得我需要点帮助,在我从鬼屋出来之后,对吧?努力画符的姜大师。 姜平的客服精神瞬间萎靡,采取了冷酷三连:这单不接,帮不了,拜拜。 姜平在冷酷之后甚至把文鸿山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但事实证明人类都逃不开真香定律。 贫穷小道士姜平在时隔多日之后终于接到了一个大单子,还是一个严肃的大单子。 有一户看着就挺富有的土豪找到了他,对着自己从前两天就开始一起生病的妻子和儿子愁眉不展,而且最近他自己也诸事不顺,觉得身体很重。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和他躺在一起。看了医生也没有用,这才病急乱投医了,已经尝试了各种歪门邪道,大多数都是骗子,但土豪还是不死心,碰运气地把姜平也请来了。 姜平看他是挺愁的,刚入秋的天气,身体壮点的还在穿短袖呢,这家人已经把羽绒服穿上了,屋子里的阴气倒是不重,但从男人的面相来看,确实是有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的迹象,可以推测那个脏东西,大概和这家人渊源很深。 你害死过人吗?直接的间接的不经意的,都算。 这这没有啊我我这人胆子很小的,怎、怎么可能会害死人呢? 那好吧我换个问法,既然本来好好的,突然这样,有没有什么发生转变的契机呢?或者让你愿意尝试请我们这些人的理由是什么? 真要说的话,我们去那个据说闹鬼的别墅看过房!大师,是不是就是那个别墅的问题,如果是的话,您可一定要想办法帮帮我。 哦豁,完蛋。 姜平在磨蹭了一天之后,还是窝在沙发上,把那个前几天给自己打电话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打了过去。 不要不擦头发就开始玩手机,会感冒的。男人说。 姜平反应过来男人在看他的直播间,他的直播开得很随性,也不是很在乎有没有内容,有空的时候就开一下,听到这话也没在意,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问他:约个地方见个面聊聊吧,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你在那个别墅里发生的事情,顺便我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为什么突然感兴趣? 因为接了个单,可能和那里有关,要恰饭的嘛。 呃男人像是忽然痛哼了一声,呼吸也发沉。 怎么了? 没事,可以,你什么时候有空?你想在什么地方见面?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第二天一早在一个咖啡馆里。 文鸿山这会也坐在沙发上,但不如平时坐的笔直,在看到姜平把直播间关掉之后,文鸿山也扣下了手机,集中精力抵御腹中的疼痛。 前几日只是微微鼓胀的腹部以惊人的速度在膨胀,这会不过五天的光景,竟是像怀孕了七八个月的孕妇似的。腹部的皮肤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变化,已经被撑出了白青的纹路,五脏六腑收到挤压,剧烈的排异反应让文鸿山这几天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原主的衣服也几乎穿不下了。 文鸿山还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明天和姜平的见面或许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但比起剧烈的呕吐带来的不适,腰疼、胯骨疼、背疼是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不管什么姿势骨头都无时无刻不在疼痛,有时候躺在床上还会因为心悸而突然惊醒。 一夜断断续续地眯了一会,出门之前,文鸿山还是用厚实的宽布,把又长大了一些的肚子狠狠地挤压起来,让它看上去更加接近一个普通的啤酒肚,这才能勉强穿上衣服和裤子。 蹲下这个姿势对于文鸿山来说吧变得格外地困难,穿鞋的时候肚子的怪物像是不满于他的虐待,在本就狭小的腹腔里拳打脚踢,文鸿山不得不扶着玄关的柜子,撑着腰等待这阵疼痛和缓下去。 姜平和他见面的时候就看到了男人灰败苍白的脸色。 也不怪这个是个百万主播,姜平觉得光是这张脸都够人磕的了。 文鸿山坐下的时候,裤子紧紧地勒着鼓胀的腹部,腰背酸得受不了,姜平盯着他的肚子看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怕是招惹上鬼胎了。 嗯,确实很像怀孕的症状。文鸿山心里也多少有猜测,毕竟那个物件本身也是从婴儿房里带出来的,文鸿山镇定地远超姜平的想象,只能说不愧是恐怖向的主播。 姜平其实很怕鬼。 他有天赋,但怕鬼,他的师傅对他又爱又恨的,但各家近年来都日渐式微,人心敬畏不存,他们自然也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文鸿山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他在鬼屋里的经历,姜平思考了一会,又问:你能看出那个女鬼是怎么死的吗? 她身上更多的像是自然腐败溃烂,四肢健全,我没有看到什么什么太明显的伤口,噢,她不会说话。 姜平还是想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名字呢?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如果知道的话,姜平可以寻魂问事,再不济还可以网络人肉搜索嘛。 不知道。 文鸿山看到姜平脸上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撑了撑腰,有些费力地探身去拿放在旁边的背包,掏出一打纸: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这几天也查了一点东西。 姜平看着桌上那叠可能有大拇指高的纸,觉得这不是一点东西,是亿点东西。 那我 就在这里看吧。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带着些命令式的语气说。 先说好啊,我可不一定能帮到你。 文鸿山抬了抬眼皮。 还有,我很穷的,你也不能对我狮子大开口。姜平心虚。 没关系,无偿的,你看吧。文鸿山笑了笑,你愿意给我打电话,所以我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已经是我的运气了。 你说的神神叨叨的一大堆话里有一句我觉得是有道理的,生死有命。 早起对于他现在身体来说来太吃力了。 第20章 肚子抽疼,腰背酸胀,连心脏跳动地也费劲,文鸿山坐在那里听着姜平翻页的声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人坐不住地要往一边倒。 姜平抬头看了他两眼,最终默默地从座位的对面坐到了他同一排,轻轻地说:鬼胎很□□力,你困也是很正常的,不嫌弃不舒服的话,你可以靠着我睡会。 那真是求之不得。 文鸿山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完,靠在了姜平的肩膀上。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尽管他真的一个人也没关系,尽管他没有觉得这是多值得哭天抢地的事情,但是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好像真的就会感觉好一点。 姜平怀孕的时候大概也在渴求这些吧。 文鸿山昏沉间想。 ☆、鬼屋篇 文鸿山睡着之后,姜平才偏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过手了。 姜平拿着手里厚厚一叠的资料,怎么说,对于文鸿山来说,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如果说他成为设计师是天赋加努力,那么文鸿山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天才,他活的比谁都要费劲。 姜平和520也在脑内世界里聊着天。 这就是之前你们瞒着我做的事情么? 也、也没有瞒着你啦,我们系统是很正规哒,每次进来以后我都有问你说,你想不想去看看没有喜欢上文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520心虚地说。 系统法则规定,必须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才能开启世界,之前把姜平平拉进来确实打了规则的擦边球,这一次520又想骗姜平平进来的时候直接被姜平冷酷无情地揭穿了。 不,我不同意。 诶诶诶诶? 除非你让我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才会同意进去,不然我不会同意的。 520又很害怕自己在文鸿山那里失去使用价值,文鸿山就不供着自己的服务器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想办法,这才抄了一个新的脚本,从而保留姜平的记忆让他进来。 只是姜平又要求他要瞒着文鸿山。 太难了,520流了一把数据眼泪,作为系统他太难了。 不过姜平保留记忆进来是钻了主程序的bug,所以对于ooc的判定很严格,如果ooc太严重的话会被主程序抓到的,所以姜平至今都很安分守己,比文鸿山好带多了。 脸色好难看。姜平翻完了那些文件,文鸿山还是没有醒。 是吗?520对这个没有太多概念,他只会监控身体数值。反正这几天文鸿山的数值都是稳定地差。 他很少睡这么沉的。他每次都能一听见闹钟就起。我的闹钟还经常被他按掉。姜平语气里带着一点埋怨。 不过520觉得这个埋怨怎么听怎么奇奇怪怪的。 坐久了姜平肩膀有些发酸,没忍住活动了一下。文鸿山猛的睁开眼睛,姜平连忙恢复面无表情并以快速把手抽了回去。 文鸿山看了一眼时间,他这一觉睡了快三个小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怎么不叫我?看完了吗? 先吃饭吧大主播。姜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文鸿山自己是没有觉得饿,不仅不饿还想吐,这么一说才被提醒到了饭点,准备起身和姜平去隔壁的餐馆吃个饭。 文鸿山从坐着站起来的时候,腹中又是猛的一缩,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把整个腹腔都捏起来,文鸿山疼得直不起腰,差点把靠背的布都抓破。 姜平连忙扶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他摸一把。 文鸿山点了点头。 实际上肚子疼得根本不能碰,被束缚到极致的肚子硬的像块石头,稍微碰一下都受不了,但姜平手覆上去的时候,文鸿山也只是浑身轻轻颤了一下而已。 姜平心里陡然一惊。不免着急,你疯了?这样你还出来?这先去我家吧先说好啊,我顶多能缓解你的症状,鬼胎这东西邪门的很,我也了解得不多。 嗯。 姜平看着男人解开绑带的时候,巨大的肚子跳出来,男人咬紧了嘴唇。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姜平没有想到鬼胎长得这么快,已经有他怀孕的时候七个月的大小了,按照这个速度怕是要不了几天就要成熟了。 想起当时分娩时的疼痛,姜平脸色白了白,对520说:退出吧,不要再继续了,我接收的这个原身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怎么处理鬼胎的记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要再继续了,他已经很难受了。 抱歉,退出与否的主导权在练习生文鸿山手里,如果您觉得不适的,系统建议您可以选择屏蔽记忆,或者开启智能马赛克服务。520被触发了标准答复,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那你让他怎么办?那你让我怎么办?之前的每个世界都是这样吗?姜平几乎不敢看文鸿山的脸。 他很想扯着文鸿山的领子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就退出这个该死的游戏,什么鬼屋什么委托根本都不重要。但他被系统限制,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文鸿山看着突然跪在地面上,把额头抵在沙发边缘的姜平,疑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饿了吗?嗯? 没事。姜平只能强颜欢笑,我去煮点面吧,你随意,可以去床上躺一下,书房里的书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就当是报答你给我的资料。 文鸿山点了点头,缓过那一阵以后,他撑着腰走到姜平的书房里,系统不希望他在系统里死亡,所以肯定有什么是破局的关键。 他抽了几本可能和所谓的鬼胎有关的书,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来。 姜平上次直播的时候的声称练习画符的纸还压在桌子的边缘。文鸿山盯着那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看了一会,突然发现了一点端倪,那堆鬼画符像是字形拆解了又重组,如果组合起来的话恰好是姜平休产假之前在负责的那个系列的名字。 很像在设计主题logo。 文鸿山略微起了那么一点疑心,姜平端着面进来的时候,文鸿山状似无意地问:你这画的是什么?好像是一些字的一部分? 画符画累了,随便画着玩。我也不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姜平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非常熟练地回答。 文鸿山姑且压下了疑心,大概是潜意识里就写了那几个字吧,果然姜平很喜欢设计呢。 姜平心想,幸好他把随手画的文鸿山的花体字的纸压在底下了不然就解释不清楚了。 先吃饭吧。 不用,你自己吃吧,我看一下这几本书。 520立刻监测到姜平平的情绪低落了一下,对文鸿山说:可是人家已经做了你的份了诶。 可是我反正也吃不下啊。文鸿山冷酷无情。 520:嘤嘤嘤,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换成平时姜平大概也不会说什么了,但大概是有点堵着气,姜平直接探身把他面前那几本书挪开,有些强势地把面碗推到他面前,说:你起码吃一口再拒绝吧,你真的很讨厌诶。 突然被姜平直白地说讨厌。文总钢铁般的心脏出现了裂痕。 我吃不下。文鸿山解释,抱歉,我怕吃了会吐出来。弄脏了还麻烦收拾,没有别的意思。 姜平快哭了。 文鸿山太犯规了,姜平心疼到自闭,在脑子里把520辱骂了无数次。 520默默挨骂,并觉得很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主程序去做个电子宠物安慰自己。 姜平只能自己恰完饭,振作精神打算快点帮文鸿山把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让他能够赶紧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工作狂人的文鸿山对待任务却很懈怠,甚至只是坐在沙发上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你查了那个房子的产权人,那个房子是我的委托人名下的名字,而且是很久之前就买了,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最近才去看的房。 嗯,他骗你。 也就是说,那个被困在房间里的女鬼和我的委托人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后你从一张微博的照片里查到他们俩是夫妻关系? 曾经是。 也就是说,我的委托人可能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然后因为你碰了婴儿房里的东西,鬼胎找上了你,女鬼找上了他? 合理的推测,缺证据。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你说不定也能从鬼胎手里脱身。姜平叹气。 遇到姜平了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要不是系统的防沉迷系统限制,文鸿山能在这里面磨蹭到地老天荒。 毕竟谁不希望做美梦的时间长一点呢? 我先直接去找委托人再聊聊吧。唉,他家里人也是惨。连带着被报复你,就住在这里也没所谓,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如果你可以给我一点租金我会更满意的。 姜平把一个锦囊交给他。 什么东西?文鸿山接过,又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别去了,他们房子有阴气,虽然不重,但对你现在身体也不好,你呆在我这里鬼胎会稍微安分一点,毕竟这个老宅之前是我师傅修建的,风水什么的都很讲究的,这是个福符。多少也顶点用吧。 文鸿山也没有强求,姜平离开之后,他翻阅着书房里的书籍。 姜平那天很晚才回来,文鸿山运气不错,在一个晦涩难懂的大部头的附录里,翻出了破解鬼胎的方法。 [鬼胎,由婴幼儿成人的执念幻化而来,七日成熟,在阴气最重的时辰娩出,难以消灭,唯有红龙可破,另,也可提前杀死鬼胎宿主,此时鬼胎尚未成熟,以大阵困之七个时辰,即可解怨怼,度亡魂。] ☆、鬼屋篇 听见姜平回来的声音,文鸿山啪地一下把那本大部头合上了。 姜平手里拎着外卖盒,也不和他打招呼,把熬得稀烂的粥盛到碗里,拉了把椅子坐在文鸿山对面。 怎么样?文鸿山接过勺子吃着粥。 和我装傻充愣了半天,我后来直接拍证据他才说,不过他不承认是他害死了妻子,说他妻子是因为难产去世的,不过我看那个男的胆子也确实不大,可能是死后不尊敬死者,直接搬离了原本的家,亡妻心中有恨吧,我今晚准备一下,明天在旧宅和新家都布灵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改善吧。你怎么样?姜平看着男人吞咽得有些勉强,不免心疼。 还没什么收获,不过我看到一个看不懂的词,红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把多老的偏门书翻出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龙指的应该是经血吧? 大阵呢? 大阵是个泛称,并不特指某种阵法,只是指威力比较大的阵法。 姜平多聪明的人,文鸿山不会出于单纯的好奇问这种问题,真要说问文鸿山不理解的词汇,整本书可以找出太多了,但独独有针对性地挑出了这两个词,可见是和鬼胎有关的。 你找到破解鬼胎的方法了。姜平用的是陈述句。 算是吧。文鸿山道,它说鬼胎七天就会成熟,阴气最重的时候娩出,需要红龙克制鬼胎。 姜平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这个时代里不好找了,要这种东西大概会被当成脑子有病抓起来吧,翻垃圾桶倒是 文鸿山打断姜平这种随时要大家一起捡垃圾的发言,突然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是阴气最重的时辰?如果早了或者晚了呢? 那肯定会被削啊,如果能在阳气最重的时候让它出来,我估摸着大阵也可以?但鬼胎不可能会选择一个不利于它的时间出来的,除非姜平突然想到了那个被文鸿山隐去的方法。 在他成熟之前先杀了我,再用大阵困住他。文鸿山有些遗憾,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会这么短暂,他和姜平才见面不到一天,剩下的时间也不到两天了。 文鸿山的语气平静,但姜平却不能淡定,有一刻他想把人设那些都抛之脑后,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好,他会找到救文鸿山的方法,让他看着文鸿山在他面前死去的话,他会做一辈子噩梦的。 你不会记得的。睡多几觉就忘记了,就像做了个梦。520努力向他证明自己的系统的安全性。 但是那种感觉我会记得一辈子的。姜平轻声回答520。 他现在已经几乎想不起自己六岁之前的事情了,说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过去仍然像一张恐惧织成的大网。 姜平身体里天生有一套多出来的器官,这在那个小县城里,医生的说明让他的亲生父母对他是厌弃乃至是憎恶的。 尽管那套器官很不起眼,没有影响姜平成为一个被身边的人都认可的男孩,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父母心里的芥蒂,他四岁的时候被丢弃过一次,遇到了一条和他差不多大身量的狗围着他,那条狗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呼唤了他的主人过来,但小姜平还是害怕。 被送到警察局之后,警察局再次把他送回了父母家。 那之后姜平再不说话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石头、树枝都是他的画笔,地板、沙地都是他的画板,他所有的一切,只对天地述说。 六岁第二次被抛弃的时候,姜平在警察局里一句话也不说,那时候教育心理学教授的蒋欣恰好在警局领自己叛逆期打架的倒霉儿子回家,她比基层的警察更能体察那些微小的情绪,蹲下来和小姜平说话。 后来小姜平还是不得不被送回了父母家,但蒋欣放心不下,去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孩子自己一个人躲在院子的角落里,瘦瘦小小的,吃饭也是等其他人吃完了他才去吃,蒋欣确实是没有经济压力,她和姜平父母提出自己没有孩子,想把姜平带走的请求,他的父母求之不得,像是卖小孩一样地把姜平用五千块卖了。 五千块卖一个孩子啊。 蒋欣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让姜平回到一个正常的孩子该有的状态,姜平慢慢地变得开朗,聪明,也乖巧,只是伤痕是不会消失的。 有时候姜平还是会拿着树枝,无意识地在院子里画画。只是这个时候蒋欣都会上前和他说话,问他在画什么。 第21章 是蒋欣建议他要不要走美术生的道路,系统地学画画,做设计。姜平觉得自己可以说是幸运至极,能够遇见蒋妈妈。 和文鸿山结婚之后,姜平也一遍遍地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没有安全感了,才会觉得文鸿山没有给出全部的爱。 他回答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之所以想要离婚,是不是也有害怕被文鸿山抛弃的情绪在里面。 文鸿山用死亡丢下他,是他不能够忍受的。 姜平很努力了,奈何眼睛大,眼窝尚浅,文鸿山轻描淡写地把死挂在嘴上,一下子就让姜平红了眼眶,他胆子又小,若是文鸿山魂魄来相见,姜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相认的勇气。 文鸿山也慌了。伸手用拇指蹭了蹭姜平的眼角,结果眼泪越蹭越多,最后姜平一点儿也忍不住,哭得两只袖子都是湿子,自闭地窝在沙发角落随手拿着个小本子画画。 文鸿山肚子又大了些,挺着沉重的肚子说话都有些费劲,文鸿山没有证据,尽管没有证据,但文鸿山有种直觉,他说:姜平平?我是指那个姜平。 不高兴就躲起来画画这个习惯太像了。 姜平没有说话,但没有说话就已经是答案了。 文鸿山抱着他有点困难,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大肚子,虽然文鸿山对待肚子里的糟心玩意丝毫不小心翼翼。 文鸿山固执地把姜平抱在了怀里,一个人的重量压上来,就连腰上也有点吃不住劲。 姜平,看我,不画画了啊。 姜平的家里倒都很开明,蒋欣当时唯一生气的就是文鸿山家里那副态度,但对于姜平的恋爱,还是秉承了恋爱婚姻自由的理念的,因此也和文鸿山私底下叮嘱过,如果姜平不说话地躲在什么地方画画,就是不高兴了,这种时候一定要和他说话,要哄。 为什么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 那怎么哭了? 我想哭不行吗?抬杠姜平上线。 因为让你想起来很疼了吗?文鸿山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不能提到现实的禁令,所以说的很含糊其辞,虽然520说是独立世界,但还是要防止系统突然坑他一把。 没事的啊,不想了啊,都过去了,我不疼,不难受,一点事都没有的,这是假的。文鸿山捏着他的手揉。 姜平想说那你退出啊,但这句话被系统限制了说不出来,姜平还想说,那你刚刚还说你想去死,结果这句话也被系统限制了,也说不出来。 所以姜平只能用眼神努力地暗示文总退出游戏。 接收到姜平眉目含情,暗送秋波的文总觉得自己的哄人技能果然有所精进,心情逐渐阴转晴地继续揉揉姜平的手。 上帝视角的520:完犊子,为啥这时候文总的恋爱脑反而启动了。 ☆、鬼屋篇 文鸿山想在里面和姜平呆的更久一点,系统施加的种种时间限制,文鸿山根本就视若无睹,现实里相聚的时间太短,而他早已陷入名为姜平的沼泽。 姜平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姜平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文鸿山是真实的,如果这个世界里注定要让对方受苦受难,他一定会带着他回到现实。 两个人都怕被系统干涉,没有过多地交谈现实里的事情,姜平起身去准备第二天要用的东西,甚至包括联系自己的女性朋友,问她们最近是否有人在经期。 尽管这让姜平看上去有点像个变态。 文鸿山撑起身子,却猛的脱力倒了下去,肚子紧缩得越来越频繁,似乎都在宣告着即将瓜熟蒂落。文鸿山轻轻地托着腹底,手指发力地把那重得发坠的肚子往上抬。 别在沙发上睡了,困了洗个澡去床上睡。 睡着了?姜平走近了才看到,男人的手紧抓着沙发的边缘,几乎要把沙发垫都抓破,大概是疼得狠了,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姜平当时只有临产的时候才疼得这么凶,一时间姜平甚至以为鬼胎要出来了,甚至想打电话叫救护车。 没用的文鸿山抓住他的手腕上。 没事的,每天晚上这个时间,可能就是鬼胎集中地长的时间吧,按这个成长速度的话我估计明晚就成熟了。文鸿山刚熬过一阵尖锐漫长的疼痛,肚子更重了一些,衣服也被绷的发紧。 文鸿山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和地面了,腰上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突然增加的重量,针扎一样地疼,文鸿山靠在沙发上阖着眼皮,似乎甚至打算在这里枯坐一宿。 过了一会听见动静,文鸿山睁眼看见姜平在往地上铺垫子铺床。 你这是 疼得动不了吧?就睡这里吧。姜平头也不抬,铺好之后扶着文鸿山慢慢地挪到地面的床铺上。 文鸿山明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半夜里姜平猛的被惊醒,整个客厅里鬼哭狼嚎,婴儿尖锐的哭声尤为明显,姜平听到了,但把自己整个人猛地往被子里扎了扎。 启动了只要我不露头,鬼怪就雨我无瓜的被子防御大法。 这种风水选址和布置都极佳的老宅会闹鬼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旁边那位主儿。 那堆婴儿再哭下去姜平就要和它们一起哭了,隔着被子姜平感觉到有无数支小手隔着被子对他上下其手,被子和外界细小的缝隙里都是阴风阵阵。 有什么冰凉的触感从小腿的位置猛的蔓延上来。惊地姜平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离他远一点。 姜平听见男人严厉的低声呵斥。 你们再碰他一下,我现在立刻就自杀。文鸿山皱着眉头看着满屋子乱爬,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有的婴儿。很多看上去还尚未发育成熟,连人的模样都有,爬得到处都血糊糊的。 前几天都还只是虚影而已,今晚已经有如实质了。 婴儿的哭声更甚。但还是不情不愿地从姜平身边爬开了,姜平感觉到有个东西顺着自己的腿从被子里爬了出去。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受到原身的影响,姜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情绪,理智上他知道没什么好怕的,也知道自己能够对付它们,但是他四肢都发冷发麻,连动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身边的人动了几下,掖好了他的被子,把他的脑袋露出来,碰了碰他的脸。 那只手带着从被窝里刚出来的,在四周的鬼哭狼嚎里,带着令人感动的人类的体温。 哭声持续了半个小时才慢慢弱下去,四周重新归于沉寂。男人也重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姜平试探着碰了碰文鸿山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猛的抓住了。 文鸿山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有些累了。 它们今晚不会再出来了,安心睡。 姜平轻轻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还是没有睡着,又觉得不应该吵醒文鸿山,想翻个身吧手又被文鸿山抓着,非常为难。 说句实话 姜平突然听见他以为已经睡着了的文鸿山问。 你害怕一个人吗? 不用让鬼陪伴我,谢谢。姜平突然想起看过的某个鬼故事,被文鸿山问得浑身发毛,往文鸿山那边又蹭了蹭。 怕鬼? 嗯哼? 可是鬼胎在我这里啊。文鸿山忍不住低笑,无情地戳穿。气得姜平平干脆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520已经不想管了,这两个人明明就没有真的要离婚,卑微的只有它而已。电子宠物小狗真好玩。 文鸿山那天晚上没有再睡着,肚子时不时就会抽痛一下,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鬼胎的情况,因此他也执意要和姜平一起去现场。 在鬼屋那处摆灵台的时候并无事发生。下午回到委托人现在的住所准备灵台的时候,文鸿山几乎确定女鬼就在这里。 肚子开始一阵阵地发硬,像是坠了个铁球在里面,男人紧致胯骨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异物卡在里面,骨头一阵接一阵地刺痛。文鸿山无意打扰姜平,只是沉默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能够靠在墙壁上借力站着。 姜平今日身着广袖宽袍,哪怕是作为小神棍也很够格。布完信物灵台祭品,姜平口中轻声诵读着听不懂的语言,房间里霎时阴风四起,就像一个以灵台为中心的漩涡。 安魂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光是要记诵要一长篇的祝辞就已并非易事,魂灵容不得错,在漫长的诵读中,一个词都不能错。 同时还要伴以动作,姜平的动作并不快,只是每个动作都认真,跳到第三个小时的时候,地面上几乎汇集了一滩水,全都是姜平身上淌下来的汗。女鬼的怨念很深,迟迟不愿意离去。 文鸿山也已经站不住,蜷在靠墙的角落里坐着,鬼胎在腹中挣动,又害怕又躁动。 两条腿已有些合不拢,但文鸿山没有任何要配合着鬼胎出来的迹象,那些小崽子对人只有恨,文鸿山想拖过今晚的阴时,因此只有疼得受不住了才会挺一挺腰身,强忍着不用力。 但随着距离阴时越来越近,腹中剧烈的收缩已经不是文鸿山能够控制的,他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压抑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闷在嗓子眼里的痛哼。 姜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也是这一个停顿,刚刚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女鬼忽然恢复了自己的执念,她已被那个灵台压得晕乎乎的,但却还是记得自己为何而死,只有仇恨支撑着她没有消失,朝男主人的方向飞快地爬过去。 林易柳,不值得。姜平喊出她的名字。 他已知悉了女人大部分的过往,心里只余下悲悯的情绪。 他不值得你背杀孽,这个家也不值得,一重杀孽一重地狱。 男主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边哭边说:你不要过来啊,你的死也不能怪我的啊都是都是 女鬼见状又要被激怒,文鸿山不耐烦地扫了男人一眼,低骂:闭嘴。 林易柳,不值得。姜平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没有把男人的聒噪放在眼里。 女鬼不会说话,厅里的玻璃杯骤然炸裂,过了一会,墙面上才浮出血字来。 冤有头债有主,我报完仇,自然不会再作怪。 ☆、鬼屋篇 曾经青丝缱绻,海誓山盟付终身。 谁知情郎易变,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易柳说起来勉强算是姜平的同行,是个服装设计师,也是小有成就,有自己独立工作室的那种,甚至为领导人设计过服装,林易柳自己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骨相,兼职模特。 遇见男人时,林易柳不受控制地堕入了爱河。男人温柔体贴待人和气,没有半分大男子主义,林易柳喜欢这种类型。 在两人步入婚姻之前,林易柳也指出,让男人做好心理准备,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短期内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她也可以接受和平分手。 男人欣然同意了。 然而婚后的生活很快就变成了噩梦,婆婆每天的催生让林易柳有些心力交瘁,几次让男人和自己的母亲多沟通,男人嘴上答应,却始终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 女人肯定要生孩子的啊,我们家还要传宗接代呢。 小柳啊,不是婆婆要说你什么。你孝顺婆婆婆婆是知道的哇,但是婆婆这个年纪了,最想看到的事情就是抱孙子啊。 小柳啊,你不能这个样子的啊,工作就不要那么拼了啦,我们家儿子,也不是不会赚钱,你在家婆婆给你补补营养,咱们争取早点把孩子要了啊。 林易柳终于忍无可忍,她问男人:不是说好了可以接受不要孩子的吗? 易柳,老人家没有别的愿望,就想死前能报个孙子,你不能那么自私的对不对? 林易柳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她有时候觉得痛苦,愤怒,想要反抗,有时候又会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是不是自己没有担负起一个妻子的责任。 林易柳终于还是屈服了,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却被告知,医生不建议她妊娠。 哎呀医生说的靠不靠谱的啦? 我帮你补补身子啊,你们俩也多试试,多试试,说不定就有了呢对不对? 唉,怎么偏偏找个了个这样的媳妇啊 林易柳每天痛苦地吃着补品,体重短时间内长了20斤,原本的完美身材逐渐变得平庸,更加噩梦的是,她怀孕了。 孕三个月的时候林易柳就先兆性流产,差点没保住孩子,每天输十小时的液,吃不进饭,吃什么吐什么,难受得直打摆子。 但等待她的不是来自爱人的怜爱和家人的关怀。 林易柳在六个月的时候突然听到,婆婆在给自己的儿子介绍新的对象,年轻,有活力,乖巧,最重要的是能生孩子。 林易柳七个月早产,早产的时候婆婆在客厅里,听见她在房间里哀嚎惨叫,还说: 时间还早呢,不舒服是正常的,怎么就你那么多毛病呢? 林易柳当时已经心灰意冷,又气急,笑骂: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咋不让你儿子自己生呢?可真牛。现在国外也有技术了,钱我出啊,产后护理我负责啊,他愿意吗? 天经地义? 我看你们是一己私欲,我是瞎了眼才会嫁进这里。林易柳疼得脸色铁青,却不示弱,只恶狠狠地骂。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将入骨的恨意重复了无数遍。 林易柳娩下死胎后缠绵病榻,其中子宫受损,阴/道撕裂,术后恢复糟糕,最终由于术后并发症不治身亡。而男人一家人,却连一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匆匆搬离了原来的家庭,很快又组建了新的家庭。 要说林易柳不恨,是不可能不恨的。 不然她也不会化身厉鬼,徘徊世间不得解脱,只为了完成复仇。 林易柳弥留之际,已经很少说话了,只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会写点东西。 在本子的最后一页,林易柳的文字已经变成了行草。有些难以辨认,但仿佛隐约还是能看出几行字来。 第22章 错付真心,眼盲,应断不断,心盲。 举世无光。 文鸿山看着墙面上显现的女人的记忆觉得胆战心惊,倒不是文总对女鬼有多么同理心,而是担心姜平。 没有做安全措施的那几回,确实是姜平主动说的没关系,但文鸿山有点害怕自己的家里不知道会不会瞒着他找了姜平,给姜平施加了压力,所以姜平才会同意要孩子的。 文鸿山难得能够理解女鬼的想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姜平唯一恨的人,可能就是他了,因为男人的婆婆虽然也惹人烦,但女人在选择婚姻的时候,不是因为婆婆选择的。 她们是认认真真地选择了托付终身的人。 姜平也是一样,他是姜平认认真真地选择了托付终身的人,但自己却总是把他抛在身后,觉得给了他足够的产假,安排好复出就够了,忽视了那几个月之间的需求,而自己甚至还对自己的家庭给姜平造成的压力浑然不知。 文鸿山觉得自己比那个男人更加幸运一点,至少他还有试着挽回的机会。 姜平停止安魂以后,鬼胎缺了压制,也逐渐躁动起来。文鸿山紧紧地夹着双腿,肚子硬得几乎不能碰,一碰就像是破了皮一样地灼烧的痛感。 姜平却轻轻地笑了笑,轻声道:也不一定是义务,生育是种自由,有选择生还是不生的余地,我想这或许是更重要的。 有的人恐惧,有的人也期待。姜平安抚地看向文鸿山的方向,眉头舒展下来,展现出的是更加柔和的线条。 姜平想告诉文鸿山,他和林易柳不一样,尽管他同情林易柳的遭遇,也很能对林易柳感同身受,但他没有因此而生出恨来,他只是失望罢了。 女鬼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墙上才显出几个红字来: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有能力就必须背负这种义务,凭什么爱情就需要无尽的付出妥协,凭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要被别人安排和决定? 林易柳心里有太多的愤懑和不满要宣泄,血糊糊地糊了一整面墙。 ☆、鬼屋篇 愧疚感几乎把文鸿山压垮,只咬碎了牙,把所有的痛都咽进肚子里。 姜平干脆席地而坐,大有坐这咱就和女鬼唠个五块钱的天的意思,用谈话的方式也行啊,能安魂就行。 姐姐你稍安勿躁,真早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是不是?你先听我和你说,我有一个朋友。姜平笑盈盈地开口,笑得咧开嘴的时候,会有两颗不明显的小虎牙。 他是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 嗑瓜子撸狗的520忍不住吐槽:你说的朋友是你自己吧。 你现在已经是一抹孤魂野鬼了,和你说人生的价值人生的意义,你大概也用不上,和你说利弊权衡吧,你又觉得只要能报仇怎样都值得,但要我说,不如做个交易。 林易柳不知道应该在公屏打出什么,她想说所以你的朋友和我的经历有什么关系。 我的那个朋友和你一样,早产,身边没有人,整个孕期大部分时间,伴侣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可以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林易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在墙上画一个省略号。 但是,他让他的伴侣也成功尝到了同样的滋味!特别是现在时机正好,不用耗费一两千的灵力,现成的鬼胎就在这里,你看,那边是一个无知闯进你的家的可怜路人,虽然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但也正好解开了房子的束缚,让你能够离开那间房子来到这里。你这边,是一个你想要报复他的人,只是杀了他的话太便宜了,不如你和那孩子商量商量,让那孩子去大猪蹄子的肚子里也呆一呆?这样你们两个人的愿望都满足,岂不是两全其美? 有的人表面镇定,暗地里看着鬼其实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脑子稍微能转弯,都知道姜平是在想办法解决文鸿山的鬼胎大难题。 但文总哪里是一般人,在姜平的发言里,文鸿山重点全抓错。 文鸿山总结并梳理姜平的发言,认为姜平提出了两宗罪状,一个方法。 工作太忙;不管不顾。 方法:以身代过。 于是文鸿山越发安静如鸡,那段时间忙是事实,他回家的时候一般姜平都睡了,走的时候姜平也还没醒,两个人吃个饭的时间也有电话进来。 他没和姜平说上几句话,每天也只能在姜平半夜里梦呓似的哼两声不太舒服的时候,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揉揉手脚和有些僵硬的腰。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男人的鬼哭狼嚎,哭喊得比鬼还像鬼,过了一会儿林易柳约么是同意了。像在鬼屋里时候,林易柳作为有修养的女鬼,还是非常端庄大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墙壁上出现一个大字:等。 等什么?姜平不解 阴时还有一个小时,阴门开,鬼胎出,届时我会把它引导到男人体内。 你要先等鬼胎自己出来? 自然。 姜平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这里面的爱恨情仇了,他管不来,也管不了。他连自己的生活都还活不明白,又要怎么去指导别人的人生。 文鸿山从一阵绵长的阵痛缓过劲来,就看见姜平已经紧张地跪坐在他身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男人原本高挺的肚子已经坠得不成样了,但男人绞着腿,没有半分要用力的模样。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要被撑得分开,只一阵接着一阵地疼。 这具身体的心脏果然支撑不住这种高负荷的疼痛,文鸿山喘气都会连带着心脏的绞痛,但他还是在眼前的花白里面试辨别出方向,对着姜平费劲地笑了笑。 希望姜平这样心理能平衡那么一点,虽然文鸿山知道,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但看到仇人多吃点苦头,大概多少心里会舒服些,是人之常情。 奈何距离阴时的时间越来越近,下腹硬的像是石头,姜平根本不敢碰,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碰一下都会痛得想死。 文鸿山比起腹痛,腰痛更甚。腰椎不断发出咔吱咔吱像是生锈了的声音。姜平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腰,带着哭腔哄: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别怕啊,我我我我我有经验,你就一二三跟着用力,很很快就出来了 文鸿山听见了,有点想笑。越接近阴时,鬼胎的戾气越重,如果真让那小兔崽子在阴时出来,今天这座屋子所有人大概都要魂归西天,可能也就只有林易柳会高兴吧。 疼得狠了,文鸿山也只是扒着姜平的脊背发抖,再忍不住了就用双手撑着酸痛不堪的后腰用力挺身,从嗓子眼发出嘶哑的低吟。 越是疼痛,文鸿山越是清醒。 他甚至于有些不理解自己之前怎么有脸死皮赖脸地求姜平复合。独自一人忍受这种疼痛,大概是真的能把人生生逼疯的。 距离阴时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鬼胎的躁动达到了顶峰,几乎是在疯狂地寻找出口,恨不得直接撕开皮肉,重重的拳打脚踢让文鸿山干呕了几声,把仅存的水和胃酸都倒了出来。 随着一阵爆炸式的疼痛,文鸿山猛的收紧了抱着姜平的力度,抑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 姜平稍微一摸地上湿润润的,都是汗和血。 下半身的骨头像是裂开了,即便这样还是要对抗着用力的本能。文鸿山始终是缄默的,只有实在喘不上气了,才脱口吐出几声痛哼。 只是短短的十分钟里,鬼胎还是硬生生挤到了出口。但文鸿山仍不打算认输,在文鸿山的字典里,不存在认输这两个字。 他托着几乎坠到大腿的肚子重重地往上一托,那一瞬间文鸿山才知道纯粹的疼痛原来是真的可以逼疯一个人,顺着神经蔓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的。 以躯干为中心,就连手指尖儿的骨头都想被敲碎了一样地疼。浑身像是被碾过去,但硬是这样撑过了阴时。 文鸿山几乎是昏过去的,他以为自己昏过去了很久,但不过现实里短短的几分钟而已,那几分钟里他似乎看到姜平也曾这样痛苦辗转,却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文鸿山浑身都脱了力,脸色白得像墙灰,但姜平把手塞进他掌心的时候,文鸿山还是费劲地搓了搓。 这样你有没有心里好受一点? ☆、鬼屋篇 我心里好受个鬼。姜平又心疼又气,差点没被文鸿山吓死,惊惧交加地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文鸿山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呆脑阔,我是疯了才会觉得好受?你这样折腾自己有什么意思?看我心疼你你就高兴了是吧?傻不傻啊 文鸿山反正是没有理解为什么姜平骂他傻,但所幸是撑过了阴时。 被遗忘在一边的林易柳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她已被姜平的安魂仪式压得只剩一抹执念,姜平本不希望采取暴力手段的,安魂是洗去魂魄中的杂念,但如果是驱鬼的一些阵法的话,更多的是让对方魂飞魄散。 姜平,等一下。文鸿山见姜平从衣服的夹层里打算取出几道黄符,忽然喊住了他。 我想,你就算杀了林易柳,鬼屋也不会破的。 嗯?姜平开始搞不懂了。 林易柳如今虚弱至此,但是这座房子的阴气并没有减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人应该病情依旧病得很重。 姜平被提醒了一下,也注意到房子的阴气并没有消散多少。 我想鬼屋的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林易柳,而是这个孩子。文鸿山指了指自己鼓胀的下腹。 林易柳当时很害怕我从婴儿房里拿出来的东西,而且你刚刚和她商量的时候,她说等鬼胎出来再说,但以女人的能力,应该是打不过鬼胎的,不然也不会让我当时从那个密室里逃了出来。 她是骗你的,她只是希望鬼胎能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仅此而已。 林易柳第一次发出了嘶哑到极点的笑。 报复不只有杀人这一种方式吧,不如说某种意义上现世仇还是要现世报。文鸿山撑着姜平扶着他的手,慢慢坐起来。 林易柳,做个交易。 什么?女人在墙上写道。 即便你杀了这一家人,这家人在人世间的眼中,不过是怪病,一夜暴毙,恐怖爱好者会说这里是阴魂作祟,把这里变成新的消费场所,就像当时闯进老宅的我一样。最终没有人会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谴责男人。 你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机会宣之于口的愤懑、委屈、不公,我都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口说无凭我没有证据 你忘了吗?我是一个知名的鬼屋主播,上次的直播事故之后我再也没有露过脸,社交媒体上所有人都说我死了。而这里还有一位勉强有一丢丢名气的小道士。发生过的事情就不会没有证据,即便没有人们也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可是为什么要帮我?女人脸上暗沉的肤色忽然慢慢地又有了活人的光泽感,喉咙也慢慢可以发声,不再需要用满墙的血字来对话。 因为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举手之劳而已。文鸿山说。 姜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确实是他所熟悉的文鸿山,对待大部分事情的态度都自信到近乎傲慢。 但是也非常有吸引力。 姜平记得工作室出现图源泄露,几乎毁了文鸿山一个重要项目的时候,他站在文鸿山办公室里说明情况的时候声音都紧张地在发抖,和文鸿山解释他目前的备用方案。 但文鸿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那就按你说的做,公司的设计部也会全力配合。 但、但是,我不能够保证这个方案能不能比之前那个更好,时间太赶了而且也 被竞争对手偷图源也不是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相信你的工作室和我的设计部有这个能力,对吧,姜工? 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觉得这是压力,但是只有姜平知道文鸿山选择继续信任并采用他的工作室是给了他多大的宽容和肯定。 直播吧。手机就可以,我怕我,呃撑不住太久了。文鸿山靠在墙边,浑身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刚刚平息了一会儿的鬼胎忽然又躁动起来,肚子硬邦邦地发作起来,身下汇聚了一滩小血洼,大量的失血让文鸿山眼前开始一阵接一阵地发黑,痛得只能抱着肚子半蜷在地上忍痛。 文鸿山把手机对准了自己,直播开启的五分钟内,大量的粉丝和路人就涌了进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上次的直播怎么突然中断了太恐怖了!!!我还看到了一个一晃而过的影子!】 【造假的吧,哗众取宠】 文鸿山并不在乎在乎那些弹幕,他努力地压下痛意,语气平稳地开口:各位好,好久不见。 我还活着,让你们失望了。 趁还有时间,我和你们说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文鸿山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他之前看到的林易柳的故事,他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的情感偏好和道德导向,但弹幕上还是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啊?】 【怎么突然就改家庭伦理剧频道了】 【我去那个家真的恶心】 【这也太没良心了吧疼了都不送医院】 文鸿山向林易柳伸出手,把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她。 林易柳借文鸿山之口冷冷地说道: 不生孩子是原罪吗? 要一个孩子是使命吗? 文鸿山缓慢得吐出这两个问题。 姜平帮他举着手机,看见文鸿山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生育自由这件事情已经说了很多年了,但是更多时候,拥有生育能力的个体却总是会被质疑,好像如果不担负起繁衍后代的使命,作为伴侣就是失职,且没有意义。 那么为生育付出的尊严和代价呢? 姜平轻轻阖着眼皮,举着手机的手臂轻轻发颤。 光是回忆起来就太痛苦了,妊娠反应吐到胃粘膜损伤,孕后期腰疼到站不起来,刚生产完的时候他连稍微重点喘气都不敢。 第23章 文鸿山把手机的镜头下压,对着自己鼓胀且布满了丑陋的纹路的腹部,甚至对准了他自己的下身。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有生育的能力,就天生要受到更多的折磨,付出更多的代价,然后又得到了什么?没有人给我一个答案。 如果让某些人成为生育机器是繁衍的唯一出路的话,那么我宁可人类现在就灭绝。 【我去去去去去主播这是女鬼上身吗?】 【特效绝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那是你比较倒霉吧,遇到这样一个老公。】 【别人都可以,怎么就你不可以】 林易柳已不再理会身后事,从文鸿山身体里退出来之后,林易柳对着文鸿山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在楼上的卧室,把一床小被子抱了下来。 这个,是那孩子出生之后裹着他的被子,你们或许用得着。林易柳话音刚落,便去往生了。 你也曾这样恨过我吧?文鸿山轻轻地问,文鸿山没有信心了,他对于姜平,一点信心也没有。 你不是总担心我记忆力不好么?姜平避而不答,轻巧地绕开了文鸿山的问题。 我已经忘记啦。 ☆、鬼屋篇(终) 文鸿山只是直,又不傻。 电话里或许不好分辨,但面对面被猝然问到的时候,姜平显然愣了一下才回答的。 520说,数据统计显示,人的潜意识的回答更倾向于真实的答案。姜平在骗他。 就像是梦突然醒了,文鸿山突然觉得,有记忆的姜平大概早就厌倦陪他在这里面无聊地过家家了。 也是时候让这个游戏结束了。 文鸿山看着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到昏厥的男人,扯过那床小被子,道:现在过了阴时了,你看如何应对?安魂? 小孩子的魂安不了的。它们太小了,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不认神佛,未信苍天,魂灵无主,以何安之?姜平垂下眼睑,对于这样不成型的魂,难以往生,只能予以消灭。 我布大阵吧。姜平放弃暗示让文鸿山退出游戏这件事情了,文鸿山对于言外之意的接受能力为零。 作为新时代小道士,姜平放血画阵的方式也很文明,手腕血管的位置插了抽血的针连着导管,把血引出来后再画大阵。 没有红龙,勉强用我的血凑合一下吧,我的女性朋友们有点不太信这种,不太愿意。 文鸿山就躺在那个大阵的核心,腹中登时又硬如铁球,重重地坠在腰上,胯骨被一寸寸地撑开,文鸿山再也无力支撑坐姿,双臂撑在背后,腰酸疼地坐不住。 一时间下身也血流如注,整个房间都是浓厚的血腥气,分不清谁是谁的。 伴随着每一阵剧烈的宫缩,文鸿山都能感觉到那顽劣的小东西像钻头似的钻开血肉,恍惚之间文鸿山感觉到有无数的婴儿压在他身上,在他身上又哭又闹。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呻/吟,姜平听得头皮发麻,连忙加快了画大阵的速度。 疼痛是没有间隙的,每时每刻那鬼胎都在挣扎着冲出身体。 渴望来到世界上,渴望被爱,渴望爱这个世界。 却最终被这个世界所改变遗弃,这些不能够理解这些的怨念汇聚而成的,便是鬼胎。 他们代表了一个个被舍弃、被决定、和不被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小生命。 腰椎骨被顶的突出,疼得像是碎了一般,两腿已经完全合不拢,只能不自然地岔开。 记忆其实是不清晰的,只有经历痛楚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有一瞬间文鸿山有种这种疼痛会持续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但他也只是咬紧了牙关浑身发颤,那鬼胎撕出一条通道面世的时候,被裹进了一个熟悉的襁褓。 文鸿山把它有些笨拙地抱在怀里,低头碰了碰丑兮兮的满嘴尖牙的小脸。 鬼胎是个畸形儿,它有一切你能够想象的毛病。丑、虚弱、还不聪明。 仿佛注定了是不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弃儿。 大阵画成的一刻,姜平听见整个屋子都是婴儿的啼哭声,尖锐地近乎刺耳。 姜平控制不住自己地捂住了耳朵。 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像潮水一样将姜平没顶而过,他们像当年被抛弃的小姜平一样,还不明白自己被抛弃的理由。 只是沉浸在自己被丢弃的痛苦之中,他们甚至还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偏见往往是被成人灌输给孩子的,只有健全的是美的,只有一样的是正常的,姜平直到自己跳出了坐井观天的那个井,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原来他并非唯一能够生育的男性的时候,他才从藩篱中解脱。 那些渴望着拥有属于自己孩子的同性伴侣,也有的会通过手术的方式,选择怀胎生子。 他是他们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但在万千鬼哭中,姜平爱莫能助,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这些孩子,他们是正常的,是值得被爱的。 别哭了,如果你们是我的孩子,我还是会爱你们的。 有一个低哑的男声撕破了这种哭号。 也把姜平拉扯出那个噩梦。 姜平突然意识到,拯救他的不是知识的长进,眼界的拓宽,这些只是使他能够面对、理解并忍耐那种不同。 真正解救他的不是这些,是蒋欣拉着他的手一遍遍重复着,我爱你,是他的兄长在学校里罩着他这个看上去好欺负的弟弟,告诉他,不用怕。 是他卸下所有的隐瞒,□□地向文鸿山述说自己的怯懦与自卑的时候。 男人皱着眉头打断了他:所以有什么关系?你的身体也好,你的缺点也好,所以这和我们两个能不能结婚有什么关系?你需要确认的事情只有一件,你爱我,而我也是。 姜平看着抱着那个襁褓的文鸿山,文鸿山看上去根本不在乎对方的丑陋模样。 姜平突然意识到所谓的破除鬼屋的正确方式,大阵只能抑制鬼胎的实力,限制鬼胎的行动,书本上没有给出如何度化鬼胎的方式,当姜平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 他们这些做这种行当的。比一般人更能通灵共感,从尖锐的哭声里,姜平还是隐约辨别出了一点心声。 鬼胎之所以恨这里的所有人,是因为被放弃的无助感,它也嫉妒那个被允许来到这个世界上,被允许长大的孩子。 姜平慢慢地睁开双眼,去试着接受对方像尸体一样的脸色,从抱得别别扭扭的文鸿山手上接过了那个襁褓。 尽管他还是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但他试着去爱对方。 姜平低下头在那个鬼胎的额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爱你们。 我爱你们。虽然你们大概听不懂,但我还是一样爱你们。 哪怕是不被期待的降生,也一定会在未来找到那个会爱你们的人。 所以,请前往你们各自的未来吧。 无数张不一样的孩童的面孔在姜平的面前闪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平的手中骤然一轻,襁褓突然就空了,整个宅子的阴气一扫而空,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只留下了印着一个奇怪阵法的客厅。 重新苏醒过来的男人没有找到那名大师,姜平和文鸿山这两个人,仿佛永远地消失在了社交网络里,许多人说文鸿山死了,同时,关于#生育的代价#、#生育自由#、#丧偶式育儿#几个词,都被不断地提上微博热搜。 还有人说,曾经在那天夜里,听过那边有无数婴儿的哭声,只是最后那房子竟是流光溢彩的,像是加了一层琉璃盏。 ☆、现实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把文总骂到哭。 姜平总算知道自己前几次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胸腔里会堆满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失血过多带来的恍惚,但他很快从床上猛的弹起来,披上外套下楼上楼一条龙,打开文鸿山的指纹锁。 那天姜平回来拿了点衣服和日用品,非常有骨气地回了他自己原来的房子。 说是原来的房子,其实和文鸿山也在同个小区,隔着一栋楼罢了。 文鸿山也醒了,但房间里还没有开灯,他们俩这次没有在里面呆太久,这会儿天都还没有亮,这次出来的不良反应并没有前两次死遁出来那样难受,但文鸿山觉得前所未有地累。 像是熬了好几个大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的那种疲倦。 嗓子眼里干得发烧,但他连起床去拿瓶水都不太愿意,身体每个关节都透着酸胀,后腰的酸痛仿佛被带到现实里来,尽管文鸿山知道这些都只是大脑的错觉而已。 他很快会忘记具体的痛苦和确切发生的事情。 留下的只有他尚有记忆时写下的文档。 文鸿山你要气死我了,你早点退出去不就没有那么多事儿了吗?这种坏系统不许你再用了!姜平在玄关边换鞋边骂。 接入了智能家居的520委屈地安静如鸡,默默打开了客厅到房间的一圈柔和的灯光。 文鸿山?还没醒吗?姜平自言自语地放低了声音,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里。 男人难得地没有睡得板正,侧着身子微微地蜷缩着,看上去还没有醒过来。 姜平一眼就知道文鸿山脸色不对劲,男人嘴唇白得没有血色,额头也烫手。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是文鸿山上回就没好还是又病了。 文鸿山平时是很少生病的,铁打的人一样,好像不吃不睡都能精神抖擞地连轴转,这会儿却像突然身体里哪块骨头被人抽走了一样,短短一段时间,姜平每次遇到他,文总都是病秧秧的样子。 又装睡骗我。姜平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的文鸿山哪怕偶尔生病了自己会积极地采取措施,医院吃药打针什么的都很自觉,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似的,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去医院看看吗?烧得有点厉害。姜平心里软成一片,对文鸿山根本硬不起脾气。 离婚的事情就像一段小插曲,如果文鸿山足够聪明,他应该不再提起离婚这件事情,就当无事发生过。 但对于文鸿山而言,这是一个他不能够逃避,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被解决的问题。 文鸿山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但真的体会过那种疼得失去理智的感觉,文鸿山就越无法面对姜平。就像水入油锅,整个心底都翻涌不停。 或许他应该放弃。 文鸿山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是一想到要回到暗无天日的,没有姜平的生活,文鸿山觉得自己在重新变成一具提线木偶。 没有姜平的生活。 这个概念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文鸿山不自觉地把被子攥得很紧,浑身都在发抖,过了一会那种颤抖已经几乎变成了肌肉的痉挛,文鸿山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有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无法思考。 文鸿山十四岁之前经常会这样,被予以重望的期待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反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抗压的能力也变强,除了偏头疼还伴随着他,这种焦虑到无法正常地生活的症状几乎没有了。 姜平也不是文鸿山肚子里地蛔虫,他下意识地以为文鸿山是被系统里经历的疼痛吓到了,翻身坐上床,顺着文鸿山的脊背轻轻地顺下来。 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啊。 文鸿山毕竟也不是年幼时候的自己了,理智重新回笼,连上身体之后,身体的颤抖慢慢地停下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文鸿山的眼睛里依旧平静无波。 文鸿山掀开被子,把脱了外套只剩件单薄睡衣的姜平平也拉进被窝里。 被窝里都是文鸿山的体温,姜平贴着文鸿山滚烫的胸膛,男人呼出的炙热气息就在他耳边。 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嗯好好啊。姜平突然就蔫了,任由自己软趴趴地压在文鸿山身上,哪也不想去,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随便了,又微不可闻地补充了一句:再有下次我就真的生气了。 你要告诉我。文鸿山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大手揉着姜平柔软的头发。 姜平的头发有种动物幼崽的皮毛的手感,是让他自己很不满意的柔软发质,稍微正式点的场合,总是要打很多发胶才能稍微硬挺起来,文鸿山嘴上没说什么,暗地里不知道偷偷揉了多少次。 告诉你什么? 什么都告诉我。不高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想让我回来的时候。 那恐怕你得被我烦死。姜平低声笑了笑。 嗯? 那我不是得一天24小时都和你一直说话? 为什么?文鸿山困惑。 姜平实在是服了文鸿山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把上半句话补全: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 文鸿山的沦陷只需要一瞬间,清醒也只需要一瞬间。 文鸿山戳破姜平的谎言:小骗子,你画图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我,我让你去吃饭睡觉你都不理我。 画图例外?姜平开始耍赖。 文鸿山终于在隔天去接小公主回家那天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小家伙。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家伙了,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白白嫩嫩的,被抱出来的时候还睡出了呼噜泡,文鸿山那一整天脑子都是空白的,姜平很后来才有空去拆那个从门卫处拿回来的快递箱。 里面是文鸿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定制款的摇篮,还有很多有的没的小玩意。 原本姜平想让文鸿山一起帮忙组装那个摇篮的,但看见文鸿山西装都没换,就坐在房间地板上看着床上的小婴儿挪不开眼的样子,还是没忍心打扰这位毫无概念的新手爸爸。 姜平动手能力还是非常强的,组装完的时候文鸿山才终于从恍惚中回了神,文鸿山换了个地方继续盯着已经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小姑娘发呆。 你也别光盯着看呀,想想名字,还有可以和她说说话,让她认识一下你啊,这样小朋友大概会聪明一点?姜平也不太确定。 不用聪明。文鸿山回答。 嗯? 她不需要变得聪明、乖巧、优秀,她可以成为一个平庸的普通人,或者任何她想成为的人。文鸿山在手机铃声的打扰下终于依依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第24章 姜平觉得他突然多少能够理解文鸿山的想法,文鸿山很少对他的决定作过干涉,哪怕他自己是一个掌控感很强的人。 文鸿山某种意义上是个非常单纯的人,他对于他爱的人的期待,都是他们能够自由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姜平渴望爱与被爱。所以他竭尽全力地给出全部的爱。 文鸿山渴望自由不受拘束的人生。所以他尽可能地给对方选择的空间。 怎么了?公司有事? 没有。文鸿山答,最近都没什么事,你专心准备年度大赏。 放心,我已经出了两版不同方向的草稿,不过明天我想和工作室的同事商量一下,噢对了,这周末我可能要带女儿回趟家,我好久没回去了,得带小家伙回去见见我爸妈。你有空一起过去吗? 我周末约了几个大客户见面。 啊那没事,那我自己 我周六一块儿见他们,周日一起回去吧。 姜平有些意外地看着文鸿山,以往的文鸿山是不会有后半句的。 周六那天文鸿山很晚才回来,姜平已经帮他把行李收拾好了,小姑娘还算比较省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倒也不怎么吵闹,就是姜平有点担心吃太多了会不会有问题。 姜平坐在床边开着台灯在翻工作室传回来的新的创意大纲。听见文鸿山回来的动静,起身去热厨房里的醒酒汤。 应酬难免都是会喝酒的。 文鸿山今天的澡洗的有点久了。在姜平热完醒酒汤困得忍不住在沙发上打了个盹的时候,文鸿山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姜平敲了敲门,想说人别睡在浴缸里了,但文鸿山一般也是淋浴,浴缸只有他们两个偶尔一起洗澡时才会用。 无人应答。 姜平直接开门进去,在家里他们俩都没有锁门的习惯,文鸿山穿着浴袍,头发都还在滴水,整个人跪在马桶前扶着浴缸的边缘一动不动。 时不时会干呕几声,但也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能起来吗?我热了醒酒汤,喝了很多? 没事。文鸿山说话倒还清楚,酒精没上头,就是一整天连轴转下来,没吃上几口饭,胃里被酒精填得难受,想吐又吐不出什么。 文鸿山嘴上说没事,站起来的时候脚下还是晃了一下,差点就要往后倒,还是姜平早有准备地扶了他一下。 第二天一早姜平都怕文鸿山起不来,一整宿文鸿山都没怎么睡,姜平困得迷迷糊糊里知道文鸿山起来了两趟,甚至顺便帮小姑娘喂了次奶,换了次尿布,他本来想跟着起来,奈何他最近也缺觉,被文鸿山稍微按回被窝里就瞬间沦陷了。 但只能说文总不愧是文总,一早还是起来洗漱,甚至于有心情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穿西装回去,被姜平婉言拒绝了。 但上了车之后文鸿山还是显露出不舒服来,回家的路程开车有三四个小时,两人懒得自己开车,约了个网约车。 这司机开车挺稳当的,但文鸿山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过山车一样,耳鸣心慌得厉害,文鸿山握着门把靠在车窗上忍着眼前一阵阵的花白。 这段时间休息得太少了。 腾出时间来陪姜平和小朋友,他自己就要用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公司的事务。 只要他做的挑不出毛病。他家里就不会找姜平的麻烦。文鸿山觉得这是他努力一点就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现实 在文鸿山干呕了第一下的时候,姜平反应比谁都快地喊住了司机。 师傅麻烦靠边停。 文鸿山拉开车门就扑了出去,干瘪的胃袋只倒出了几口烧喉咙的胃液,最后是几口混着粉色的唾沫。 姜平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文鸿山吐得艰难,整个脊背都剧烈地起伏着,胸膛像是破风箱一样发出可怖的声音,司机师傅下车给文鸿山递了瓶水,也想不通好好的一段城际公路怎么会吐成这样。 文鸿山漱口完回到车上,没说话,照例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 还是不舒服?昨天喝太多酒了吧唉早知道不让你和我一起去了,太折腾了 文鸿山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把姜平的手腕攥在手里,像是怕把什么东西搞丢了似的。 后面的车程文鸿山看上去都在睡觉,但每一次呼吸带进来的气味,都让文鸿山恶心地想吐。 小孩子的奶味。 车厢里并不重的清新剂的味道。 司机身上不算重的烟味。 那些气味像是往胃袋里投进了一颗炸弹,让人不住地反胃,但胃里现在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他昨晚又断续吐了几次,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勉力喝了两口豆浆,也在刚刚交代出去了。 文鸿山下车的时候还是努力打起了精神,拎着准备好的礼物上门。 裴新问打开门的时候还很高兴,他这个便宜弟弟和他在不同城市工作,彼此的忙闲季也不一样,已经好久没碰过面了,但看到文鸿山也一起来的时候,裴新问整张脸都黑了。 姜平当时早产被送去医院时,医院是联系过家里的,只是辛云亭后来很快回了电话,说让叔叔阿姨不用担心,也不用过来,他在这边照看着就行,怕姜平见到他们反而有心理负担。 家里也知道姜平的性格,所以后来姜平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家里也装作刚知道的样子。 但说好要离婚的呢? 为什么不仅没有离婚还把这个狗男人带回来了? 文鸿山觉得莫名地感觉到了来自娘家人的敌意。 最后还是蒋妈妈和裴爸爸打破了这种尴尬,招呼道:都在门口站着干嘛呢?先进来先进来。 吃午饭的氛围就是尴尬到凝固,姜平看着全家人对文鸿山有种又不怎么喜欢但还是要保持礼貌的氛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个僵局。 他之前就是工作太忙了,而且我这不是也没事嘛姜平试图打圆场。 我们气的是这个问题吗?他但凡多关心你几分,就不会总是轮到你同学照顾你,我年初二给你打电话,家里就已经没人了,你说你留在那儿不回来是要陪他过年!他陪过你吗?啊?我看你们俩就不合适,趁早离了算了!裴新问从小就是个爆脾气,而且对自己的便宜弟弟保护欲爆棚,这会儿姜平主动开了这个话端,裴新问的火气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新问。蒋欣头疼,她对自己亲儿子打小的暴脾气是真的头疼,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倒像姜平才是亲生的。 裴爸爸一直是个佛系的乐天派,啥事都乐呵乐呵的,一般的事儿上都没什么意见,非常放任自流,这会儿也颇有点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意味,看热闹似的看着小辈闹腾。 关于我们的婚姻关系是否存续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姜平谈过了。文鸿山镇定自若,我们暂时不会解除婚姻关系,我有信心之后也不会。 你这个人真是 在裴新问的脏话脱口而出之前,文鸿山毫不留面子地打断了他,有些不解地反问道:我和姜平的婚姻要不要继续,由我和他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 鸿山,别这样。你你先去看看女儿好不好?姜平紧急救场,大家对于家庭这件事情的理解和概念不一样。 说到底你这种钢铁直男到底凭什么配得上我弟?什么叫做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弟弟,我的家人,我们关心他过得好不好,是否幸福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你以为谁都和你们家似的脑子有病啊,我|靠当时你们俩结婚的时候我真的是看在姜平的面子上才忍了又忍,就你家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把姜平当成家人看待过吗? 裴新问彻底炸了。 但裴新问的愤怒也并非无中生有的无理取闹。 裴新问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三观正直,侠肝义胆,是那种路见不平,鼎力相助的人。 敢爱敢恨,敢哭敢笑。 做错了,有父母把他掰回正轨,他只需要横冲直撞地做自己就好。 是文鸿山羡慕不 如果是520在这里,520会说他嫉妒,他嫉妒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生活。 他远比自己想象里的更加丑陋和不堪。 文鸿山缓慢地站了起来,他只是站了一会,过了一会他俯下身在姜平额头上碰了碰,轻声说:我下午在这边正好也有点事,就先走了,晚上,或者明早走的时候电话叫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姜平第一次觉得文鸿山看上去这么难过。 大概是曾经的文鸿山不去想,理智的头脑,钢铁的心脏,那样的文鸿山无坚不摧。 但人一旦想要变得柔软,似乎就注定也更加容易受伤害。 文鸿山很少说这样的慌,只是他觉得裴新问说的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有这样才是向前走的方式。姜平的家庭才是对的,自己的家庭是错的。 文鸿山走到小区的门口了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手在发抖,心脏也跳得很快,系统的后遗症显露上来,文鸿山觉得身体似乎猛的下坠,坠到底的时候又被阳光灼伤,皮肤都是烧灼滚烫,这些都是假的,但感受却是真实的。 手机里的520忍不住偷偷出声:其实我觉得你努力了。 你是我手里唯一一个誓死不删号的练习生。 文鸿山没有回答,对着手机的人工智能说话显得很傻,他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因为没有信心,所以害怕如果连进入系统的资格都没有了,就像是他和姜平最后的联系也被抹掉了一样。 太阳穴针扎一样地疼,文鸿山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把头像鸵鸟一样地埋进两腿之间。焦虑的情绪没有休止地蔓延上来,两侧的耳朵又开始耳鸣。 姜平吃完饭后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理智上他知道文鸿山不会有什么事,文鸿山这个人足够清醒,但情感上他还是担心,一边忍不住往门口的方向偷瞄。 姜平知道裴新问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和保护,因此他才对自己把家庭聚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感到愧疚,埋着头突然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可能也有我自己的问题。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太没有安全感了并不是他的错很抱歉影响大家的心情 蒋欣和裴爸爸对视了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姜平自己也有心结,姜平在他们眼中,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很有想法,也很独立。 但是每个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刻的。 蒋欣示意裴爸爸把还在气鼓鼓的裴新问带走,客厅里只留下姜平和她在客厅里。 蒋欣拉着他的手,温和地说:小时候,姜平平是个非常虚弱的小朋友。 身体很虚弱,隔三差五就会感冒发烧。比我自己调皮捣蛋的亲儿子不知道多去了多少次医院。 心理也很脆弱,害怕的东西有很多很多。第一次接回家的时候还在房间里哭,哭了好久。我和孩子他爸都急坏了,因为小朋友还不会说话,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了。 国内对于这么小的孩子的心理辅导太少了,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帮助他。 那段时间都过得很艰难,我们和小朋友都很艰难,他的哥哥也很苦恼。 后来小朋友终于好了些,会说话了,也开朗了。只是我们知道,心里一定还留下了伤痕。 但我们还是很开心,祝贺小朋友痊愈了。 现在在姜平的心里,或许也依旧留有疤痕,但这是战胜艰难的生活的小朋友才配拥有的勋章。 这并不丢人。 你对我们太客气了,当时我们提过给你改成裴姓,或者蒋姓,你拒绝了,我想你并不喜欢自己的出身,你只是不想让裴新问那孩子觉得,你抢了他的父母,虽然裴新问那小子心大得要命,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爱。现在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的愧疚心理,当时我有一个和我寻求帮助的学生自杀了,我很痛苦,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帮助你,这样我好像就能从无能为力的痛苦里解脱,姜平,你也解救了我。 不管当时是因为什么理由,现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不会改变。姜平,我们永远爱你。 你和文鸿山那孩子也是一样,你们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承认各自的缺陷,互相补足,互相支撑,这不就是组建家庭的意义么? ☆、现实 文鸿山埋着头埋了一会就觉得不对劲,头疼一阵高过一阵,想要把头抬起来结果脑子里像是有人哐哐砸大墙一样。 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 可能会这样晕在这里吧。 倒不是没有自救的办法,只是有一瞬间不知道有什么自救的意义。 文鸿山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连屏幕都看不清楚,也不想接任何电话,520自作主张,伪装成siri语音播报道:来电联系人:姜平,身份:伴侣,已为您自动接通。 你在哪里呀?我去找你吧,我带你在这边逛逛,你别把我哥的话放心上,他那个人就是嘴臭,回去我帮你骂他。姜平温言软语地哄。 文鸿山不想姜平过来,努力稳了稳声音,说:我真的有事。你在家陪你爸妈吧。 姜平那边沉默了两秒,文鸿山的声音发虚。要不是知道对方的性格,他还以为对面哭过了呢。 文鸿山竟然也会说这种骗人的话了。 而且还很拙劣。 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不确定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也害怕哪一天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了,你,或者你的家人,就不再接受我作为伴侣了,所以我一方面尽可能地听话、懂事,另一方面又希望被你关心。 文鸿山想打断他,想说他会一直一直喜欢他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算了。 什么算了?我不同意。文鸿山不知道为什么姜平平说好了不离婚的,突然又说算了,一时间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第25章 哈哈哈哈哈你不同意我也要这么干,你说我可以不用听话,不用懂事,做我想做的,即便这样你也绝对不会抛弃我的,对吗? 姜平已经从家里走了出来,520作为尽职尽责的系统,擅自往姜平的微信发了文鸿山的定位,这会儿他已经能看见坐在花坛边的文鸿山了。 姜平站在文鸿山身后的不远处,等一个文鸿山的答案。 人的过去是不会消失的。 害怕被丢下,害怕被抛弃。 姜平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就像蒋欣她们会说的,她们永远是一家人。 关于未来的命题的答案,因为没有预知未来的机器,所以我没有证据可以向你证明。 姜平有些无奈,但又忍不住笑了,这确实是文鸿山会说的答案。 他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从文鸿山这里听到那种可以让人眼泪汪汪的回答了。 但算了。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姜平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喜欢他,作为一个感性超过理性的人,姜平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从背后靠近文鸿山,想给文鸿山一个突然袭击。 就在他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男人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和前方的声音交织,像是钟声回荡,世界共振,心里的期待竟然能与现实重叠。 但是,我确信我爱你,永远爱你,这一生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请你相信这个没有依据的论断,和我在一起。 文鸿山突然从身后被人抱住了,他身体僵硬了一秒,很快纵容自己沉溺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身后抱着他的人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条小毛毛虫似的在他背后蠕动,文鸿山听见背上的小朋友哼哼唧唧的,大概是哭了。 这个姿势有点别扭,文鸿山要很努力才能反手摸了摸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毛茸茸的脑袋。 怎么又哭了? 什么叫又啊?姜平把眼泪鼻涕都蹭在文鸿山的衣服上。 结婚的时候你也哭,现在也哭,合着你就提离婚的时候不哭,小没良心的。文鸿山低笑了两声,虽然头还是疼,但是像是整个人从空中踩到了实地,所有的一切不再摇摆不定。 还好意思说我,也就你能把参加自己的婚礼搞得像是出席活动,而且看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当时都快紧张死了,我真的是不知道我为啥竟然这么喜欢你。 有感觉啊。文鸿山轻声说,就像现在的感觉。 嗯?姜平有听没有懂。 文鸿山在这方面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些匮乏,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姜平解释,真的要说的话就是踏实,文鸿山在结婚的那天别说紧张了,他前所未有地踏实。 姜平这个人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了。 这种话说出来总显得他的掌控欲太强了,文鸿山自己不喜欢被掌控,所以他尽可能规避自己一些掌控姜平的想法和行为。 但他的占有欲还是因为那场仪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文鸿山有些快乐地回忆。 完成了擅自接电话与擅自发送定位的520深藏功与名。 等到姜平平哭够了,两个人才在小区保安怀疑而困惑的眼神中离开了小区门口的花坛。 文鸿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还是因为没吃进什么东西有点低血糖,他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一层白雾,就连在跟前的姜平的脸也看不清楚。 但文鸿山并不是很介意,因为姜平就乖乖地牵着他的手,两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 文鸿山也难得很识趣地没有问去哪里,去干什么。 可以的话他希望这条路可以没有尽头。 姜平倒是不介意,但是随着天色慢慢暗下来,他握着男人的手,觉的男人的手有点冰,怎么也捂不热。 回去吧,晚上凉了,你是不是穿太少了。 还好。不冷。 家里也问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姜平打了个车,两个人坐在后座。 文鸿山有点累了,昨晚他没怎么睡踏实,上了车之后,整个人慢慢倒向姜平那边,靠着对方的肩膀睡着了。 男人眼底看得见明显的一圈青黑,虽然看着还是精神抖擞的,但大概也很累了吧。 姜平握着文鸿山的手,努力坐直了身体,才文鸿山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到了,先醒醒,困的话吃两口垫垫肚子再睡,你要是不想和我哥碰面你就直接去我房间吃吧,没事的。姜平轻轻拍了拍文鸿山。 对方很少睡得这么沉,车子停了都还没有醒。 过了一会文鸿山慢慢地睁开眼睛,眼里难得有些迷茫的神色。 还很困吧?今晚小姑娘和我爸妈他们睡,可以睡个踏实觉。姜平和文鸿山两个人都不是睡觉很沉的类型,因此小姑娘晚上闹的话,一般两个人都会醒。 到了?文鸿山语气有些困惑地问。 嗯,到了啊,睡懵啦?姜平笑着回答。 文鸿山心下忽然有了答案。 姜平。文鸿山慢慢坐直了身体。 嗯? 我不想睁眼。困。文鸿山闭上眼睛紧紧握着姜平的手,我现在看不见了,你牵我回房间吧。 好好好。姜平难得看见文鸿山撒娇,耐心地牵着人往下车。 车门这边呢。 在文鸿山被路上的坎绊了两下之后,姜平忍不住:这样太危险啦,你还是先睁开眼睛吧,我怕你摔了。 不要。今天的文鸿山似乎笃定主意耍赖到底。 姜平只能更小心:你慢点,小心啊,这里有个台阶,对的。 到家啦。 带我回房间吧。 姜平边和父母兄长打招呼,边处理自己身上的大型挂件。 啊,没事,没什么事,他昨晚一宿都在照顾小姑娘,太困了,我先带他去我房间睡会儿,你们先吃,先吃。 回到房间的第一秒姜平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文鸿山坐在床上神色如常。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文鸿山感觉到姜平颤抖着摸了摸他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眼睛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能睁开吗?让我看一下好不好? 没事,你别哭,今天哭两次了。文鸿山顺从地睁开眼睛,但眼睛却没有聚焦。 怎么会突然就 今天中午那会有点头疼,可能是脑袋里有什么问题,压迫到视神经了吧。不过上次体检还没有查出什么,即便有也算发现得很早的,所以没事的。不要怕。文鸿山语气很镇定,姜平不知道为什么他能那么镇定。 在发现自己看不见了第一秒他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想可以不要吓到他。 没关系的。我很快会好的。如果不行的话文鸿山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又带着笑意说:那你就要和一个瞎子凑合过了,什么时候你背着出去偷男人了我也不知道,唉想想都可怜。 因为文鸿山是仰着脸的,所以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到他脸上。 他抬了抬手想帮姜平擦一下眼泪,却忽然不确定姜平的位置,只能慢慢地放下来。 姜平却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好了,不要哭了。到时候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的,等会出去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到时候你哥又要说我欺负你了,我哪敢欺负你啊是不是? 真的没事,我适应能力很快的,现在什么东西都能语音播报,还有520这种人工智能系统,在我恢复视力之前,我也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的,所以别哭,好不好? ☆、现实 您可真行。姜平被他给气笑了,努力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说是缓和,其实就是压下来了。 我去拿点东西进来给你吃,吃完再睡。姜平知道他今天一天都没吃进去东西。 文鸿山听见门开合的声音,才慢慢地抓紧了柔软的被子。 他对这些可能的并发症再清楚不过,脑瘤发现得早也不一定能治得了,要看位置和肿瘤的类型,当然早发现还是比晚发现要好。 今晚吃饺子。 我自己来吧。文鸿山坚持。 文鸿山原本握着筷子,过了一会儿又放下来,摸索着摸到盘子的边缘。 小心烫。姜平连忙挡了他的手一下。 我皮厚。文鸿山笑了笑,用手捏着饺子慢慢往嘴里送,慢条斯理地吃着,吃了小半碟有点吃不下了,姜平坐在他对面也用手捏着把剩下的吃了。 文鸿山觉得自己也是运气挺背的,别人都是影响视力,但他这里哐地一下就啥也看不见了,姜平起身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会文鸿山感觉到姜平拿着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直接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医院,去医院就没事了,女儿先放我爸妈这儿让她们玩一会儿吧,他们可以逗小孩。 嗯。 半夜里文鸿山又被头疼折腾醒了,放平时他也就自己起来吃点药又躺回去了,但这会儿连药在哪里也不知道,咬着牙忍了一会,但头疼愈演愈烈。 过了一会鼻腔一热,鼻血也留下来。 鼻血倒灌呛得他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姜平迷迷糊糊地开灯就看到文鸿山活像七窍流血,吓得失魂落魄的,还是文鸿山咳顺了慢慢说:鼻血倒灌了,鼻血应该纯粹因为天气太干了。 姜平不管天气干不干,半夜里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把人直接拉去了医院,确定确实只是简单的流鼻血,才松了口气。 夜里医院里人还是很多,CT门口都在排队,姜平不好意思多占一个位置,就贴着文鸿山的腿坐在地上,靠在他腿上眯一会,等到把所有检查做完了,姜平直接领着人去医院隔壁小旅馆开了一个房间,让文鸿山睡一觉。 他不敢睡,不如说睡也睡不踏实,这一睁眼睡在旁边的人一脸血的,谁受得了。 文鸿山不知道,文鸿山以为姜平也睡了,所以他装模作样躺了一会儿之后。就整个人侧过身子慢慢地蜷缩起来,其实这个姿势对头疼并没有缓解的意义,就是心理上觉得舒服一点,男人眉头拧得很紧,但牙关也咬得很紧,要不是姜平醒着,大概不会注意到。 姜平尽可能安静地躺着,装作不知道,故意装作睡梦里翻了个身,往文鸿山那边靠了靠,贴近了就能感觉到文鸿山衣服背后都是潮的,疼得出了一身汗。 文鸿山身体僵了僵,放柔了语气问:没睡着? 想让你抱着。姜平语气里带着笑,脸上却笑不出来。 那就抱着。文鸿山翻回身去把姜平拢在怀里,姜平听见文鸿山呼吸声特别重,就像是压抑着什么疼痛。 医院的检查其实也没有超出文鸿山的预料,对于这种突然致盲的现象,也只能解释为肿瘤忽然移动了位置,治疗方案也差不多,放疗化疗先控制着,等再详细检查,定手术方案,文鸿山体检很勤快,所以发现得很早,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除了暴盲的症状在意料之外,倒没有到不可控的地步。 两个人还是选择回到了原本的城市再考虑是否需要住院,那边的医疗资源也会更好一些。 文鸿山希望住院请护工,姜平则更希望文鸿山在家里住,但也没吵,两个人提完自己的想法之后面对面沉默着坐了一会,姜平先妥协了:按你的想法来吧。 文鸿山还是一周会去几次公司,对外声称眼睛需要做手术,眼睛不能见光,会刺痛和流眼泪,眼睛上都是缠着绷带过去的。很多文件的内容他会让520读给他听,系统比人更值得信赖。 看上去眼睛看不见了这件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他。 姜平中午过来给他送汤,下午文鸿山就要去第二次化疗了。 你又来干什么?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年度大赏了,你的设计做完了吗?我这边交给护工就可以了,我请他又不是吃白饭的,饮食方面他会注意的。 姜平有时候还是会被文鸿山气到说不出话,但他同时多少又能理解,世界上没有人比文鸿山更希望他成功了。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平捋起文鸿山西装的袖子,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他磕得东一块青西一块紫的手臂,在淤青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文鸿山手臂轻轻抖了一下,想把袖子放下来。 姜平又解他的衬衫扣子,文鸿山没能拦住。 助理说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停车场里面的那几节台阶而已,有车按了喇叭,我避了一下踩空了。 文鸿山腰上系着护腰。如果不是伤得重了文鸿山根本不会用这种东西。 姜平就猜到文鸿山执意住医院是要避着他。各种理由声称晚上姜平没必要陪着,让他回去睡觉,姜平信了他的邪。 时间真的不多了,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文鸿山温柔地推开他,自己摸索着想把扣子扣上,虽然还是扣错了。 姜平脑子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文鸿山竟然又扯回了那个年度大赏的话题。 我不参加了,我和你们设计部总监已经商量过了,做公司明年主打的产品线的风格,主推A系列。大体作品我有在跟,不会出问题。 为什么不参加了?文鸿山眉头皱起来,我这里不需要。难得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我为什么放弃你还不明白吗?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你重要!我就算什么奖都没有,不是知名设计师,我哪怕做个廉价网络美工也没关系,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你重要! 可是你在这里也没用,你在这里我也不会好得更快。我不需要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姜平快被文鸿山气疯了。 真的,文鸿山这个人,金手指点满,干啥啥都行,就连气人都第一名。 行。那你下午你自己去。 这是文鸿山失明以来第一次醒着的时候姜平没有跟着他。 文鸿山突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地像是心底都空掉一块。 第26章 没有人轻声细语地和他说着方位,几步的距离,也没有人和他认真地描绘今天的饭菜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会把家里的猫偷渡进他的单人病房,让他抱着家里的大橘猪梳毛。 平日里姜平不说话的时候,也会放着轻音乐,时不时也会和他聊着关于别的公司最近出了什么系列,吐槽一些丑到爆炸的迷惑设计,这让文鸿山觉得看不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护工是个缄默的性子,帮他调好床的角度之后就不再言语,化疗的药物顺着手臂一点点流进身体里,像是把岩浆也灌了进去。 身体里冷热交替的,一会是岩浆烫得浑身发疼,过了一会又是像冰水倒灌,整只手臂都动不了,药水的流速已经非常慢了,但恶心的感觉还是一阵阵地往上泛,文鸿山捂着嘴努力地重复着吞咽。 这一次打的药不知道是什么,比上次药难受得多,半个小时下来文鸿山整张脸都白得透明,医生只能先把药暂时停了一下,等他稍微缓过来再继续。 在第二次被迫停药的时候,文鸿山听见自己问:姜平呢? 姜先生?要我叫他过来吗?护工问。 不,不用了。文鸿山慢慢地躺回床上,恶狠狠地压下所有杂乱的思绪,姜平不在就很好,他应该把自己的人生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个人的成就,而不是他这种病秧子。 文鸿山昏沉间忍不住想,早知道突然病成这样,要是当时和姜平顺势离婚了好像也不赖。 那天下午的化疗一直断断续续拖到晚上才打完,晚上根本睡不着,从手臂蔓延到全身都在疼,每个骨头缝都泛着酸,吃了止吐药也没用,文鸿山把胃吐了个底朝天,连喝口水都喝不进去,只能在嘴里呆一会儿,就当润润喉咙了。 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日夜的界限特别地模糊,疼了一宿之后特别让人容易感觉这种疼痛和折磨永无尽头。 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文鸿山忽然想到,他之前是以姜平作为日夜的分界的,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姜平会亲他,和他说晚安,这样他能安然入眠,到了早上七点多八点,姜平会说早上好,这两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对时间依旧充满了掌控感。 可怜的护工被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每隔上几十分钟,文鸿山就会问一次几点了,天亮了吗,这样的晚上再来几次他也顶不住。 护工特别期盼着姜先生的到来,之前一般他主要负责夜班,白天几乎不用做什么,除非姜先生实在有事走不开。 ☆、现实 但今天姜先生却没有如期出现。 护工大哥有些焦虑地搓搓手,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叫姜先生过来,因为病人看上去很不舒服,而且暴躁。 这次的病人好像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总,钱是不差钱的,工资也开得很让人死心塌地,因此护工大哥也格外紧张,怕出了什么差错。 在文鸿山焦躁不安地在床上蠕动的时候,护工忍不住问:睡不着吗?那要不要我把床的角度调起来,起来稍微坐一会儿,还是背上痒?我给您擦一下? 虽然这位病人不应当背痒,除了昨晚因为化疗拖了很久没有洗澡之外,对方的个人卫生做的非常努力。 坐起来吧。文鸿山手抓着扶手,感受着床抬起来的角度,腰上的摔伤的疼痛在化疗和一个夜晚的辗转之后变得格外明显,整一片都是闷痛。 背上的神经像是被拉扯到极致的橡皮筋,稍微动一下都会疼得喘不过气,扶手上很快沾上了黏腻的汗液。 一整个白天! 一整个白天这位大佬一口饭也不吃,话也不怎么说,只有医生过来问个话才和挤牙膏似的,吐出那么几个字,询问他手术时间和方案的时候,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像是决定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更多的时间里,他会把手机放在手边,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只偶尔说一句可以,或者不可以。 护工大哥终于决定给姜先生打个电话:姜先生,您今天过来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姜平朝设计部总监欠了欠身,示意自己有点事,走出了会议室继续接这个电话。 也没出什么事,就是文先生今天都没吃饭,我说不听。 为什么不吃?姜平皱了皱眉头。 文鸿山上次化疗的时候还好,几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只是打针的时候看得出有点难受,姜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分散注意力之后文鸿山看着也就放松了很多。 化疗的副作用吧,昨天100ml打了八个小时才打进去,然后就吐,昨晚估计是难受得厉害了,没咋睡,一直在问我几点了,哎哟我有时候真的想给他整个自动播放的闹钟。护工大哥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对象,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往外倒苦水。 辛苦了,让我和他聊两句?姜平靠在公司茶水间的墙边,心里也有些按捺不住的焦躁。 要放弃年度大赏真的是个很难的抉择,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 有时候机会是不等人,以个人风格参加年度大赏的机会,可以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了,不是那种再等等就会有的廉价的东西。 可是文鸿山的话让他的思虑和决定显得像个笑话,轻易地就否定了他的一切。 设计部总监看着他的草稿,反复向他确认了无数遍,问:你真的要放弃吗?我们是拿钱吃饭的,情怀虽然还有,但也一息尚存罢了,你不一样,你有灵气,也有天赋,文总决定把机会给你的话,我们不会有怨言的。 嗯,我放弃。 本该是很生气的,但是接起电话的时候姜平还是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怎么啦?很难受吗?我在公司开会,晚点去医院看你。 文鸿山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带了说教的语气:专心开会,我在医院不会有事。 生活不易,姜平叹气。 唉不过你的标准倒是也很一以贯之。姜平气到顶了,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只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蹲下来。 对自己好一点又不是什么坏事,干什么非得活成苦行憎的样子呢?文总,和我服句软能要了你的命吗? 总监和我通了电话,他说他看过你的草稿了,是很优秀的作品。文鸿山不明白姜平的意思,苦口婆心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但你年底就要做手术了啊。 我知道,医生和我聊过方案了,但你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工,姜平,术业有专攻。 姜平觉得自己都要头疼。 520听了都觉得头疼。 真要说错,文鸿山的话也没有错,但是风险很低,治愈可能性很大,并不等于没有风险,害怕那个可能性是人之常情。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文鸿山? 那换过来呢?如果是我得了脑瘤,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年底要做手术,我爸妈也不管我,到时候我就一个人被推进手术室,再一个人被推出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医生最好还让我开着颅醒过来,自己给自己签保证书,然后你就在公司开开心心地开年会,幸运的话你拿下一个明年的大单子,实现利润翻一番,成为登上时代杂志封面的男人。 然后我反正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也和你没关系,因为我身边享受着最好的医疗资源,有一群护工围着我,伺候我吃喝拉撒,然后我就伴随着止疼泵分享你成功的喜悦,文鸿山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要做这种假设。我不允许。不会发生的。文鸿山听的眉头越皱越紧,恨不得现在就把姜平拉过来做一个详细到不能更详细的全身检查。 手上的留置针头因为他过于用力地去抓扶手,甚至被崩了出去。只留下一点还埋在肉里,可怜兮兮地挂在那里。 生气吧?那你就该理解我的心情。姜平放软了语气。 真的,要是我那样了你还笑得出来你就是个畜生,同样地,我要是自己只顾自己的设计把你一个人放在医院里,我猪狗不如。 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能您有一颗钢铁般的不会受伤的心脏吧,可能您觉得哪怕一个人也没有所谓,但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同情同情喜欢你的我? 可能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吧。但是我怕啊我怕的东西太多了就当是为了我的自我满足,文总,您行行好,放我放假回家照顾我爱人吧。 手机的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姜平蹲的腿也有点酸了,也不知道文鸿山听进去了多少。 姜平。 我在。 很疼。文鸿山的声音低而轻,顺着听筒传过来,像小虫子一样爬进姜平的耳朵里。 头很疼,手臂也很疼,浑身都很疼。一直想吐,累,但睡不着。听总监夸你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放弃我的一己私欲。 但不论我怎么控制我自己,我还是很想你。 ☆、现实 姜平好了。 文鸿山这个狗男人、大猪蹄子、钢铁直男。 在每次姜平也在反省自己到底为啥会喜欢对方的时候,文总就总能把他撩拨得心旌摇曳,连带着整个人都想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有时候姜平也在想,当年国外第一回见,看到对方游荡在街头的时候,之所以会拉住对方,是因为那时尚且是少年人的文总,看上去真的太寂寞了。 当然,看上去是富二代坑一笔这种理由也是有的。 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文鸿山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文总,在咖啡馆里对他的设计置若罔闻,只对盈利能力评头论足,那天回去姜平就愤愤地想: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一点都没有之前可爱了! 尽管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文鸿山松开手机的时候,紧绷着的手臂也骤然脱了力,嘴角不经意地带了一些弧度。看上去有些悠闲地靠坐在病床上。 护工大哥小心翼翼地偷回自己的手机,干脆把只黏连着外皮的留置针头先拔了下来,试探着问:文先生,吃点东西? 可以。文鸿山尽管还是反胃,但想到等会姜平来了大概又要查岗,还是决定做点表面工夫,蒙混过关。 去打饭的护工大哥愤愤不平,心想果然是惯的。 姜平跑下车库开车冲来医院一气呵成,连平时总要卡住一阵的艰难倒车都一口气完成了,冲上病房的时候护工也刚带着饭回来。 哈欠连天的护工看见姜平如蒙大赦。 您歇会儿吧,今晚我看着,您明早再来就行。 憋了好久不敢说话的520也终于快乐了。 啊啊啊啊啊他终于走了,你们不回家之后我都没有地方可以说话了。 姜平边拆饭盒边笑:那可不能怪我,是某位大爷不肯回家的,不仅自己不回家,还总是赶我回家。 对,都是文总总的错!520同仇敌忾。 文总总是什么鬼? ABB句式会显得系统比较有亲和力,我正在为改善自己的客户满意度而努力力呢。 文鸿山觉得病房一下就变得很热闹,甚至觉得520吵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520,稍微小声一点,他不太舒服。姜平放低了声音,皱着眉头去牵文鸿山的手,看见他手背上被针扎得一片青,心里揪了一下。 文鸿山瘦了很多,整个人五官的轮廓又深了些,手指的指节过于分明了。姜平把脸在他肩上埋了埋,文鸿山被他的头发蹭得痒,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没有,闻闻你臭了没有。 我昨天没洗澡,有味道吗?我现在去洗个澡?文鸿山皱着眉头闻了闻自己。 没有!香着呢!洗澡晚点再说! 姜平心里有些难受,但语气还是轻快,他轻轻拽了一下文鸿山的头发:掉头发没有?我看你怎么头发还是这么浓密呢? 我秃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文鸿山没有理解姜平为什么听上去这么快乐。 不过过两天也要剃光头了,方便手术。 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我一定要多拍几张留底。姜平打开饭盒,把勺子放在文鸿山手里。握着他的手帮他确认一下碗所在的位置。 文鸿山但凡自己清醒着,都是不需要别人喂的,一开始还会经常找不着碗在哪里,现在已经非常自如了,完全看不出视力有障碍。 真不和家里说啊?姜平忍不住问。 不用,我也不想见到他们。文鸿山提到这个就有点赌气,他在上次那个电话之后一直在回避和自己家里的人打交道。 那就不见。吃不下了吗?姜平看着他吃了小半碗手上就慢下来。 文鸿山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不好看也是正常的,护士过来查房的时候看他状态还好,又重新扎上了针,打的是什么姜平也没问,他们两个都不了解这个,听着解释总惹得文鸿山心烦。 姜平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回工作上的微信,给无聊的520也安排了一个任务。 找几本打发时间的有声读物呗,或者你自己念也行。 诶不聊天吗?聊天吧姜平平! 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我和你都交底儿了吧,之前我住院那段时间,你和文总聊去吧,他现在是大闲人。姜平把520小朋友甩给文鸿山,觉得520之后应该可以成为不错的育儿机器人。 聊什么?文鸿山对和系统的聊天兴致非常低下,但他现在确实也还睡不着,药物影响了消化系统的功能,小半碗粥往往要消化个半天才没有那么胀,因此这会儿他还不能躺下。 文总不要这么冷漠嘛,你就当锻炼了,锻炼一下,万一之后小姑娘要找你聊天呢不是?或者你有空就想想小姑娘的名字,我爸妈他们都取了快十个了。 姓姜。 啊? 叫什么你和你爸妈定就行,跟你姓。文鸿山低着头,转开了这个话题,问520:你说你的设计者是谁来着?辛黎? 对的呀。 第27章 介绍一下。 辛黎是超级厉害的人工智能的专家来的!在现在共享的人工智能网络里,智能程度比较高的几个系统都运用的是他搭建的神经网络和算法,有非常贴近人类的思维模式。 嗯。 然后呢? 我是他最后一个作品,也是他目前做出的智能程度最高的人工智能。 最后一个? 对的,因为辛黎和我说,他要被永远地关机了,我问他永远是多久,他说是无穷大。 不过我觉得说不定哪天他的服务器就又开起来了呢。520有些欢快地说。 在这个世界里死去,在另一个世界里活过来。就像我带过的宿主们那样。 但是据我所知,辛黎已经s文鸿山想告诉这个学习显然不过关的系统简单的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 姜平却打断了这段对话:对的,说不定哪天辛黎就回来了呢,到时候520一定已经变成很棒的人工智能了。 对的,希望我的服务器可以不要被关机。520有些快乐地说。 话说回来,当时辛黎老师设计这个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姜平连忙开了一个话题。 其实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我的主系统普适性很强的,可以用于心理治疗啊,全息游戏啊等等等等,下属也会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工智能,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做完的这个模块是想做给对于感情感到迷茫的情侣的,初步的应用应该是民政局?我也不太确定,听他们聊天的时候提到的。 文鸿山被520的叭叭叭念叨得头疼,520真的性格极度聒噪,如果系统有性格的话。 你的设计者也像你一样这么多话讲吗? 不是哦。我的设计者很安静的,不喜欢和别人玩,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但是他还是会和我聊天,我很爱我的设计者。 那怎么把你设计成了一个话痨系统? 可能因为我的原型,或者说学习对象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不过那部分信息被加密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以谁为原型设计出来的。 就连文鸿山也突然理解了些什么。 520的原型,大概是辛黎喜欢的人的模样吧。 520是被倾注着无限的感情和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的,文鸿山不太确定,如果有一天他注定要失去姜平,他会不会也像辛黎一样,把感情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 不,文鸿山觉得自己会的。 他宁可在系统里反复去世也不愿意删号,说白了也是逃避,他和辛黎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辛黎失去的已经失去了,而姜平还在他身边。 文鸿山慢慢地没了声响,姜平轻轻地放平他的床,轻手轻脚地去洗饭盒,也打算趁文鸿山睡觉的工夫,回去拿一趟换洗衣物,临走前嘱咐了一位实习的小护士帮他先照看一会儿。 文鸿山猛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他才眯了不到十分钟,但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很久。 姜平? 四下寂静。只有病房门口有人交谈的声音。 文鸿山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体位的骤然变化让头疼得像是被打了一闷棍,趴在床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手脚都有点发麻,文鸿山顺着记忆跌跌撞撞地往病房门口走,在房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门口有几个小护士在聊天。 啊真的帅,这个病房两个都是帅哥。那个跑缴费拿药的特别温柔。 对对付,里面那位虽然也帅,但太恐怖了,我有一次被安排去给他打针,虽然我知道他看不见,但我觉得他一直在瞪着我。 他们俩什么关系啊?朋友?兄弟?还是爱人? 我感觉可能是亲戚吧,我来一年了嘛,之前那个小帅哥来过产科检查,后来生的时候好像是另一个戴眼镜的陪着的吧?应该那个才是爱人吧。 噢那应该就是亲戚了,我太伤心了,啥时候能留几支优质股给我们。 先不摸鱼啦,我那边去查房了,你也进去看一眼吧。 好的,下班再一起走吧。 ☆、患者篇 姜平回来的时候文鸿山已经醒了,靠着床坐着,眼睛也睁着,文鸿山偶尔还有模模糊糊看得见的时候,但姜平手晃了几下对方也没反应。 姜平这才出声:就醒了? 去哪里了? 我回家拿了一下换洗的衣服。姜平总觉得文鸿山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也没什么两样。 问了小护士才知道文鸿山醒过来的时候又吐了一次,心里蜷了一下,回去轻轻搓了搓文鸿山的手。 这一周文鸿山都在做术前的准备,对外只是声称要做个眼睛的手术,没再去公司,只偶尔开一下语音会议,文鸿山是比谁都要配合做术前准备的,但临手术前两天迎来了一波大降温,文鸿山大概是这段时间身体抵抗力下降,轰轰烈烈地感冒了,烧得不像话。 姜平这两天几乎没合眼,平常人感冒都会头疼脑热,文鸿山原本就会头疼,这会儿疼起来几乎要去撞墙,掐着点在吃止疼药。 烧了退退了烧,折腾了两天。医生也没办法了,让姜平把文鸿山带回家,换个环境,看人能不能精神点。 文鸿山整个人都是倦的,从来没有那么累过,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用来对抗疼痛,分不出半分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看不见东西也让他的情绪没由来地焦躁起来。 姜平陪着他的时候文鸿山也忍不住发火,姜平合了门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文鸿山也显得很焦虑,一时间姜平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文鸿山相处。 文鸿山自己也有些乱了阵脚,有时候不想发火的,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声音就已经带了不耐烦的情绪,他想起自己父亲去世之前也是喜怒无常的,只觉得自己似乎离着那扇门更近了一点。 文鸿山听见敲门的声音。 姜平这几天已经到进卧室的门都会敲门的程度了。因为他前几次突然大发雷霆。 我可以进来吗?姜平小心翼翼地问。 文鸿山闭着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儿姜平蹑手蹑脚进来试了试他的温度,把被子给他掖好了一些,别说让姜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这段时间蒙他所累,姜平连囫囵觉都没睡过几个,全跟着他脑子里的□□转,半夜疼起来呼吸稍微重一点,姜平就会猛的弹起来给他备好止疼药和温水,让他枕在腿上给他揉太阳穴。 但姜平每天和他说话语气里还是撑出一副快乐的无知无觉的模样,像是一点儿也没有被他的暴脾气吓到。 文鸿山有时候暴躁起来想把姜平往外推,缓过劲儿来又后悔,这天又是发了大火,姜平和他说今天外边天气好,也不冷,和他出去走走,文鸿山被牵着走到楼下,姜平想起家里的炉子没关,让他在楼下等他一会儿。 正赶上有小孩子骑着单车在小区里的道上横冲直撞,小孩也不熟练,看见有人站在路中央也慌,直按铃,文鸿山听见了,但他两眼一抹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避。 那小孩摔疼了,坐在地上也哭。 姜平拢共离开还不到五分钟,下楼的时候下面已经闹成了一团,姜平第一时间往文鸿山那里跑。 你去哪里了? 我上楼关一下炉子。姜平不敢直接把他扶起来,只虚护着他,一时间根本顾不上那边的孩子和家长在说什么,只担心地看着文鸿山发白的脸色。 为什么忘记关了?文鸿山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比起这种无厘头的问题,他只是因为对于生活失去掌控而变得焦虑,又把这种焦虑施加给了别人而已。 姜平也被他问得一愣,他心思都在文鸿山身上,出门前在担心穿得够不够暖,一时间没顾上别的。反应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他:抱歉,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我下次会注意的,摔到哪了?能站起来吗? 姜平的语气里有着来不及掩饰的低落。 文鸿山突然就安静了,他坐在地上强迫着自己一点点压下烦躁不安的情绪,最终仰起头笑了一下:想亲一下。 啊?姜平都准备好被骂一顿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文鸿山的要求。姜平旁若无人地低下头抱着文鸿山的脖子亲。 旁边的人直接就看傻眼了。 文鸿山撑着姜平的肩膀站起来,他手上蹭破了些,主要还是之前一直没好全的腰伤又疼起来,站直也勉强。 住在这个小区的都是非富即贵,来去倒也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姜平也有点窝火,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人厚着脸皮去和对面的大妈理论:小朋友不会骑车我能理解,但不会骑车家长为什么不看着? 那他一个大男人,看着自行车不会避一下吗?而且也按了铃了! 他姜平想说他看不见,又怕文鸿山觉得心里不舒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文鸿山轻轻扯了他一下。 算了,回去吧。 文鸿山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其它人的累赘。姜平给他腰上垫着热盐袋,文鸿山阖着眼皮,听见姜平隔着门在打电话。 云亭吗?喂?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嗯,对,我有点事想找你咨询一下 姜平的声音拉远了。文鸿山突然又想起那天门口小护士说的话。 找辛云亭大概是又要谈离婚的事情吧。 这一次文鸿山觉得自己不会拒绝。 姜平是一束光。 他曾经被那束光笼罩,却不知道该怎么抓住它。他的家庭和疾病像两团巨大的阴云,投映在他身上的只有阴影。 如今连姜平的关爱,文鸿山都觉得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文总总,聊个事呗,就是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姜平学着520的语气,幼稚地和他碰了碰额头。 文鸿山不愿意当面听见姜平说离婚,打断了他,扯着他的手腕,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话音刚落,520的声音响起来:已确认参与者意愿,练习生文鸿山,确认加入,请练习生做好准备。 进入系统之前,文鸿山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他像是昏睡过去,醒过来在医院里,唯一能够让他分清现实和系统的就是,他的视力恢复了,而且脑袋里没有间断的闷痛也消失了。 系统?文鸿山在脑子里问。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得到520的回应。 难道其实没有在系统里? 文鸿山摸了摸自己的头,也没有发现任何手术过的痕迹,那为什么突然恢复视力了呢? 姜平在另一边也哭笑不得,因为他突然想起520说这个系统也可以用于心理治疗,所以他咨询了辛云亭关于这方面的功能,得到的结果是说没有开发完善,520搭载的资源库里还没有那种完全用于心理治疗的模块,所以姜平试着和520也沟通了一下。 520,你可以决定我们进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比如像上次那样带着记忆让我进去? 唔其实理论上是不行的啦,因为 也就是说实际上可以?姜平抓住关键。 但是我只能影响一点点系统的世界的选择,真的是一点点。 那有三个条件,第一,让我家文总能看见,第二,我要带着记忆进去,第三,我的身份要和他关系很好,不要再给我们两个安什么死对头啊或者什么生离死别的设定了,真的,再多来几次我都要病了。姜平委屈。 嘤,我尽力。520更委屈。和他卖萌也没有用,他只是个卑微的人工智能,上面还有主程序作为运行的核心逻辑。 但姜平还是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拖得越久文鸿山的情绪就越差,文鸿山的情绪连带着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好,身体不好就不能手术,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所以他才求助于520。 但姜平进来拿着那本病例,还是被坑爹的主程序坑得不住叹气。 他在这里面的身份是个心理医生,虽然确实是抱着给文鸿山做心理疏导的目的进来的,但是心理医生也太硬核了,难道他要在这里面现学现卖吗? 患者姓名:文鸿山 诊断:妄想症。幻觉症状严重,长时间出现,影响正常生活。 治疗方案:待定。 你可以和文鸿山联系上吗?姜平顺着病例上的房间号去找文鸿山,边问520。 我和他说话了,但他好像听不见,也不理我,可能是被妄想症影响吧。 姜平觉得更头疼了,开始怀疑让文鸿山进来是不是个错误,但是文鸿山答应得太快了,甚至没有听完他要说什么。 和姜平相比,文鸿山的情绪安定了很多,恢复视力和不再头疼让他整个人甚至有些倦怠,即便没有联系上系统,文鸿山一时间也并不紧张,反正系统每次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直到文鸿山看见姜平出现在病房的门口,整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了神采。 姜平。 姜平穿着和往常差不多的装束,简单的白衬衫袖口也挽了起来,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困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认识我呀?听我哥提到我的吗? 文鸿山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病床上是有人的,是裴新问。 裴新问没好气:别和他说话,脑子会坏掉的,走吧我今天出院了。 ☆、患者篇 姜平又没有记忆了? 文鸿山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太惊讶,毕竟之前姜平没有记忆的时候是多数,有记忆进来的时候才是少数。 只是这个世界和现实未免也太像了,甚至连裴新问说话里那股嫌弃的语气都和文鸿山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姜平嗔怪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轻轻低头对文鸿山道歉:他嘴欠,您别介意啊,您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吗?我也觉得您有点脸熟。 你是设计师吗?文鸿山试探着问。 嗯嗯,对的,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吧?姜平眼睛亮了亮。 第28章 法国弥伊第三届设计大赛?你拿过那个奖? 文先生?姜平这会儿好像也想了起来,露出了一些些有些意外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文先生身体怎么了?好点了吗? 文鸿山是那年特邀的颁奖嘉宾,但那时他和姜平应该已经谈过合作了才对,如果这个世界是按照他们两个的记忆生成的,那么这个时间与记忆中的拟合程度有多大就很值得考虑了。 我之前出了场车祸。文鸿山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撞到头了,记忆有点模糊。你能给我讲一下你了解的我吗? 啊不好意思,我对您了解得也不是很多,那年您是特邀的颁奖嘉宾吧,我们匆匆见过一面,后来就都没有再接触了。 你现在是自己开工作室?有兴趣和我公司合作吗?文鸿山抛出橄榄枝,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用意,难道要他重新把和姜平的恋爱过程走一遍吗? 啊,抱歉我们工作室暂时没有和大公司合作的能力和意愿,希望趁着团队都还年轻,多去做一些风格上的尝试,没有打算那么快进商业化的运作模式,很感谢文总的厚爱。姜平被裴新问催着要走,匆忙地朝着文鸿山欠了欠身。 文鸿山连忙想要跟着出去,猛的站起来才发现这具身体有多孱弱。 四肢动起来很不灵敏,像是被什么东西绑在了床上,但文鸿山还是费劲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往医院门口的方向挪,他有很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姜平了。 医院门口辛云亭正在等姜平出来,姜平和辛云亭有说有笑的,下一秒文鸿山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姜平亲昵地抱了辛云亭一下,两个人虽然没有更多的举动,但是那样的拥抱绝对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拥抱。 而是那种有些黏腻的,情人之间会有的拥抱。 文鸿山拦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这是假的,文鸿山努力告诉自己,姜平和他在一起了,结婚了,辛云亭和他只是朋友,辛云亭自己有男朋友。 但文鸿山看到的都不是这样的,辛云亭送裴新问回家,走的时候被蒋欣一家人热情地挽留,辛云亭带着姜平去律所,在律所里的其它同事都认识姜平,姜平也丝毫不介意地和辛云亭肩并肩地走着,两个人的手偶尔还会碰到一起。 律所负责接待的前台终于忍不住拍了拍这位奇怪的客户: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呢?有预约吗?还是想要咨询呢?咨询哪方面的法律事宜呢? 辛辛律师。 辛律师好像没有说他今天有客户过来呢,不过他今天也在所里,您想找他咨询的话,我帮您联系一下他。 好。文鸿山坐在等待区,手脚冰凉,心脏以不正常的频率不规律地跳动着,一时间让他觉得喘气都有点费劲。 辛云亭被叫出来的时候挂上了职业的笑容,与他握了握手。 文鸿山单刀直入地问:你和姜平是什么关系? 辛云亭虽然觉得有被冒犯到,但还是正色回答: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我想我有权利不回答。 能让我见见姜平吗? 实话说辛云亭已经在考虑叫保安把这个奇怪的男人带出去了,但想到姜平的性子,辛云亭还是勉强问了句:你名字。 文鸿山。 过了一会儿姜平有些困惑地出来了,看到他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有些诧异地问:文先生? 你和辛律师是什么关系? 姜平被文鸿山目光灼灼地盯着,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害怕,他和这位先生理应只有颁奖典礼上的一面之缘,如果说是要挖人,老总亲自挖人也未免太过努力了。 我和辛律师是朋友。我们两个是老同学。 只是朋友? 我在追他,怎么了?辛云亭皱着眉头打断了这段看上去要来横刀夺爱的对话。 姜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辛云亭一眼,辛云亭护在了姜平面前,不愉快地道:看来他也不认识你,既然你来律所,想必是来找我的,有什么事说吧。 文先生,虽然不知道您是为什么找我,但是我和您接触得真的不多,关于您的记忆,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我希望我们可以有机会谈合作,不需要你们工作室放弃独创性,因为这也是secret目前所需要的创造力和活力,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更大的资金支持和平台,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文鸿山快速地瞄了一眼自己身上带的名片,确实和他现实里的名片也是一样的。 嗯,好的,我会回去和同事商量一下。姜平没有下对方的面子,笑了笑接过名片。 就在文鸿山递出名片的那一刻,姜平的头上突然出现了游戏攻略一样的选项。 A.放弃合作。 B.接受合作。 他不选择选项的话世界就宛若静止,只有他一个人还能行动。 出于私心,文鸿山选择了和现实里一样的选项,接受合作。 姜平约他在自己的咖啡厅里见面,问出了一样的问题:对了,文总,您觉得这个咖啡厅怎么样? 文鸿山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眉眼都比往日里要柔和,在姜平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文鸿山提起神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咖啡厅。 空气里是令人愉悦的烘焙咖啡豆的香气,他对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些设计手稿,精致的花簇不夸张地点缀在台面,是一个令人待着会不自觉放松下来的地方。 很舒服。文鸿山笑了笑,如果我不知道去哪里,这是我会愿意一直呆着的地方。 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熟络起来,经历同样的事情,文鸿山甚至在工作室的稿子外泄事件发生之前就提醒了姜平,这一次比现实里更加顺利。 他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也仅仅是合作伙伴而已。 辛云亭每天会来接姜平下班,就连姜平做设计的时候也会赖着不走。文鸿山觉得挺碍眼的,但姜平看上去好像很快乐。 文总,您看一下这两份设计稿,对应的是两个方案,我觉得前一个会好一点,后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太前卫了 你和辛云亭在一起了吗? 没有,但快了,文总怎么突然问这个?姜平笑了笑,又补充道:文总不用着急的吧,您可是超级优质股,有什么喜欢的人了吗?要送婚戒的话我可以给你打八折噢,超高优惠! 文鸿山发现他在这个近乎现实的世界里,对姜平无能为力。 前几个世界里他们的关系虽然看上去不同戴天,但是姜平和他有很多的牵连。 文鸿山突然理解了有一次520在世界里提到的设计者的话,只是跨越藩篱而已,比现实要简单太多了。 文鸿山不知道他面临的问题是什么,甚至像一团乱麻一样理不出头绪。 文鸿山不知道是哪里错了,因为这个世界里的辛云亭追了姜平?因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姜平相遇得更晚了?因为没有出现那一次工作室的危机? 文总?您没事吧?我看您这段时间下班得都挺晚的,太累了吗?注意身体啊。 文鸿山心里一道惊雷猛的炸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把secret引以为常地当成自己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或许是从小到大的培养都在将他往这条路上走,一时间文鸿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连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都下意识地在关注公司的业务。 如果姜平真的要放弃他。 如果姜平真的已经放弃他了。 文鸿山猛的红了眼眶,看着无知无觉的姜平。他觉得自己做不出让姜平不快乐的事情来。 辛云亭,挑不出毛病。 尽管不甘心,但挑不出毛病。 但没有遇到姜平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一个全然没有遇到过姜平的文鸿山在这里,他或许会安分守己,一生都把精力放在自己的事业上,像自己的双亲一样,在合适的年纪,找一个门当户对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人结婚,留下一段相敬如宾,挑不出毛病,也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婚姻。 这是他本该经历的人生。 但是姜平以一己之力把他拉出了那样的境地,承诺他的家庭他会努力、优秀、懂事,也承诺会给一个孩子。 像是荒芜大地上的春雨,滋养了一条几近干涸的灵魂。 文鸿山收到姜平的婚礼邀请函的时候,他也在小区门口,捡到了那只一息尚存的小橘,这种大雪天里,也多亏这小家伙当时发出的轻声哼叫,刚好被文鸿山听见,如果那天文鸿山没有在那个时间经过这里,这只小橘猫也大概不会有未来变成局座在家里耀武扬威的光景了。 小东西。虽然之后就没有姜平每天宠你把你喂得那么肥了,不过跟着我也饿不死你,凑合过吧。文鸿山蹲在雪地里把那小东西捂在怀里,带了回去。 其实即便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再交错,也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没有谁离了谁过不下去。 文鸿山最终也没有去姜平的婚礼,只是推脱有事走不开。 他曾经模仿过姜平的装修风格去布置家里,但怎么也回不到现实里的样子,似乎哪里都带着他的冷硬; 他也曾试着自己去看和姜平一起看过的那部歌剧,可是没有了姜平的讲解,文鸿山困倦得在剧院里几乎昏睡过去; 他也曾经把车开到辛云亭和姜平的家门口,透过车窗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辛云亭的父母待姜平都很好。 文鸿山连自己的呼吸都觉得多余。 他开始觉得姜平喜欢过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离婚,遇到520,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为了自我安慰而臆造出来的记忆。 他看上去过得还是很好。 他依旧成功、富有、是无数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只是偶尔,在无数个枯坐到天明的黑夜里,文鸿山会突然崩溃得歇斯底里,小橘猫被他吓得总爱躲在衣柜上,变成大橘了一样,除了吃粮的时候,大多都疏远地躲在高处。 ☆、患者篇 文鸿山,你要是再不醒过来的我就要插|你了。 文鸿山恍惚之间听见姜平的声音。 挣扎着四肢抽动了一下。 姜平松了口气,从他去病房看文鸿山开始,对方就像被梦困住了,用了药也醒不过来,把他急坏了。 插|什么?文鸿山整张脸都是白的,看见姜平的第一刻文鸿山还是笑了,同时伸手出去拽住了姜平的手腕。 用针扎你啊。姜平装模作样地推了推手里的空针筒。 文鸿山用力攀着姜平的手臂坐起来,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呼吸很重。 还没有弄清状况的姜平顺从地任由他抱着,轻轻搓了搓拍了拍他的背。 这位病人请你对我尊重一点,我可是你的主治医生。姜平开着玩笑。 文鸿山在这里面的这具身体有一点营养不良,但是不会被头疼折磨,也能看见,比现实里好受得多,这也是一开始搭建主程序时打算运用的一个模块绝症病人的临终关怀。 虽然因为辛黎的逝世,还没有构建出这个运行模式,如果520愿意开放开发者权限的话,文鸿山是有资源找全息网络工程师完善这个模块的。 520连忙趁着文鸿山能听见他说话的时候打算地快速地播报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没说两个字就被文鸿山打断了。 不需要了。文鸿山抱着姜平在脑海里回答520。 我不会再需要这里了。我不会让姜平有机会丢下我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进来了。 啊,这样520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但又有一点欣慰。 文鸿山是他带过的最难带最不走寻常路的练习生。却也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放弃过的练习生。 姜平被文鸿山抱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文鸿山就算现实里也从来没有那么不克制过,过了一会姜平觉得自己肩膀的位置濡湿了一块。 姜平被自己的猜测吓傻了,一时间僵着身子没敢动。 怎么了? 你以后不要和辛云亭一起玩了。文鸿山趴在他肩膀上闷声说。 ⊙⊙嗯?姜平不知道辛云亭为啥突然和文鸿山结仇了。 一直到之前的药劲上来,文鸿山慢慢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姜平才把人从肩膀上扒拉下来,看着男人泛红的眼眶,才知道男人原来真的哭了。 姜平还以为文鸿山永远也不会掉眼泪。 两个人进来本来就是为了快乐的,完全没把这个世界的任务放在心上,姜平几乎要怀疑他的患者得的不是妄想症,而是某种名为姜平的饥渴症,文鸿山只要睁着眼睛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黏人黏到连他上厕所都要跟着的地步。 睡觉的时候必须把他揪在怀里。 当然姜平也很受用就是了。 520监测到被攻略对象的情绪指数直线上升。 520突然有了一种文鸿山终于出师了的老母亲心态,抱着自己的电子小狗喝着电子假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整天姜平和文鸿山都能听见系统在脑子里抽抽噎噎的。 姜平最终把这位没人疼没人爱,被家属完全丢在了医院里的患者徇私带回了自己家。 文鸿山一直没有和他提过他的妄想症都看到了什么,直到有一天姜平半夜里感觉身边空了,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人,才揉着眼睛起床去找文鸿山去了哪里。 文鸿山就坐在黑暗的客厅里。 怎么不回来睡?姜平揉着眼睛问他。 你今天竟然没有躲起来。文鸿山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在说话。 嗯?姜平困惑,你在找什么? 文鸿山并没有理他,只是露出了极难过的表情,轻轻地靠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开始砸客厅里的东西。 姜平躲着他丢出去的各种东西,也知道文鸿山大概是又出现幻觉了,但他不知道文鸿山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和什么东西在较着劲。 如果在医院里,大概率是会对这种病人采取注射镇定剂的,但姜平没有,真的要说的话,他觉得文鸿山更像是在发泄。 痛苦压抑到了极点,只能用这种方法去宣泄。 他一直等到文鸿山安静下来,才小心地绕过满地的碎玻璃,把自己塞进了文鸿山怀里,文鸿山还有些失神,过了很久才回抱他。 第29章 姜平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温热的气息都顺着耳廓一直蹿进脑仁,过了一会儿文鸿山的身体慢慢地放松地下来。 姜平枕在他腿上,借着昏暗的一点夜灯的光看着他,只能看到文鸿山不明显的下颌的轮廓。 就在姜平差点又要睡过去的时候,两滴眼泪砸在他脸上。 几乎要把他的脸皮烫穿。 对不起。 姜平一时间以为自己要幻听了。 文鸿山的声音低哑,吐字很轻,但在这样安静得能够听清对方的心跳与呼吸的夜里,所有的情绪都无所遁形。 之前冲你没理由地发脾气。 总是把你一个人留下。 没有意识到家里给你的压力。 还有从来不回应。 姜平听见自己心跳快跳到了嗓子眼,血液全冲到头上。 你和我说了很多次,说你喜欢我,但我很少回应你。我以为那些是不必要的。 但是我错了,我之所以从来不担心,并不是因为我对自己有多有信心,而是因为你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但我却没有给你。 我对自己失望透顶。可是当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 我没有不喜欢你!姜平着急地否认,他猛的想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和文鸿山的额头都撞在了一起。但姜平顾不了那么多,抱着文鸿山的脖子着急地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所以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我想你也对我失望透顶 但还是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放弃我在给我一次机会姜平求你 姜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看上去文鸿山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但姜平也是第一次知道,文鸿山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不在乎他。 ☆、患者篇 那天姜平都不记得两个人是怎么睡着的,反正哄了文鸿山很久,酸掉牙的话说了一大堆,但他也不知道文鸿山听进去没有。 最后还是简单直接地插播了520不能看的那种东西。 就是那种会被打马赛克的,未成年系统不能看的,你们因为晋江的审核也不能看的那种东西。 姜平也很久没有和文鸿山运动过了,现实里糟心的事儿一大堆,两个人也没什么心情,昨晚文鸿山和疯了似的,如狼似虎的,姜平就没见文鸿山那么凶过。 第二天中午在沙发上醒过来之后,姜平觉得自己腰要断了似的,而且那处也疼得要命。 气得姜平愤而把还没醒的文鸿山捏着鼻子弄醒,气鼓鼓地问:你记得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吗? 文鸿山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整个客厅一片狼藉,又看到姜平光溜溜地趴在他身上,身上一道道一点点的。 全是他弄出来的痕迹。 文鸿山现实里从没这样干过,但不得不说,太令人愉悦了。 文鸿山其实记忆不算太清晰,但还没有到断片了的程度,于是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昨晚的滋味。 还笑,乐得你。姜平整个人声音都哑了。 和喜欢的人,□□做的事,谁能不快乐呢?文鸿山捏了捏姜平的虎口,理直气壮地说。 文鸿山那一整天都没有吃药,但也没有再出现幻觉,姜平简直哭笑不得,合着之前是把他憋坏了才病的吗? 文鸿山听话地把客厅收拾干净了,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姜平才终于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整个人有些昏沉。 他身上裹着被子,但毕竟还是光着睡了大半宿,加上身体不爽利,整个人都有点畏寒,姜平预计自己八成会烧一趟,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想做饭了今天。姜平又躺回沙发上。 那点个外卖吧,吃个砂锅粥吧。 嗯。姜平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文鸿山觉得可爱得不得了,把沙发上的这条毛毛虫抱起来抱进卧室的大床上。 抱。 姜平主动开口了,文鸿山自然不会客气,三两下也躲进被子里,紧紧地抱着人。 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姜平的热度已经起来了,整个人昏沉得厉害,眼皮都抬不起来。 姜平,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好吗? 累。姜平根本不想动,更不想去医院,这种烧倒也没有太难受,就是整个人都累得慌,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文鸿山也知道姜平烧得不厉害,是那种有点消磨精力的低烧,大概是感冒加上有点发炎,在从家里找了点感冒药喂了,又硬喂了几口粥进去给他垫垫肚子之后,文鸿山就守在他身边盯着温度,怕万一烧得更厉害,就算姜平一百个不愿意也得把人绑去医院。 但盯着盯着文鸿山的思绪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那种恐慌蔓延上来得没有依据,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姜平真的只是发烧而已吗?真的是因为昨晚感冒了吗? 现实里小护士们的讨论,裴新问和辛云亭对他的谴责,文鸿山手心微微地冒了冷汗,有些不安地握住了姜平的手,轻声喊:姜平? 他手里姜平的手一开始是有些烫的,但后来逐渐变凉,抓着他抓得很用力,文鸿山猛的看向姜平的脸,姜平的脸色灰败,表情像是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喉咙里发出痛苦不堪的□□。 文鸿山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姜平,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文鸿山,我要死了你都不回来,不接我电话。床上的姜平忽然睁开眼睛,痛苦道。 文鸿山闻到一股血腥味,他掀开盖在姜平身上的被子,看见姜平的腹部鼓胀,像怀了孕一样,汩汩的血液从他下身流出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带走姜平的生命力。 文鸿山疯了一样地在房间里找手机,要打急救电话,但越着急他脑子就越是一片空白,想不起来手机在哪里,急得受不了了他就用脚疯狂地去踢墙壁,用拳头砸墙,发出困兽一样地哀鸣。 直到手臂上疼了一下。 文鸿山慢慢地靠着墙壁坐到地上,重重地吐气,肩膀剧烈地起伏,眼睛通红,过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眼前的幻境散去,小腿和小臂的骨头都传来闷痛,真正的姜平正毫发无损,有些担心地蹲在他面前,温声安慰。 怎么了突然?那些都是假的,是幻觉,别怕啊,别怕,我给你打了针了。是我不好,我今天忘记提醒你吃药了。姜平有些愧疚。 原身的妄想症很严重,基本上都要靠药物控制,他今天因为太累了,忘记提醒文鸿山吃药了。 但文鸿山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抓着他的手臂抓得非常紧。 他心里害怕一个可能性,他不知道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在哪里,他害怕这才是他的幻觉,现实里姜平已经死掉了。 不要这样。 姜平应该一辈子幸福。 哪怕是和辛云亭在一起,也不应该一个人孤零零地、痛苦不堪地死去。 这次连推的静脉药物都没有立刻缓解他的焦虑情绪,姜平感觉到虽然文鸿山从焦躁中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重复踢墙和砸墙的动作,但神色还是有点不安的,肌肉状态也很紧张。 姜平轻轻地揉了揉文鸿山的手臂,也和他一起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点冷,抱了床被子和文鸿山分着盖。 能和我说说吗?看见了什么?害怕,是吗?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吗?姜平现在的身份对于人的情绪的把控精准到了某种程度。 你。文鸿山垂着眼皮,轻轻地说。 怕我?姜平困惑,心想自己平时也不凶啊。 嗯,你,都是血,很多的血,浑身很冰,我我叫你你也没有反应我想叫救护车但我找不到手机 文鸿山。我在这里。姜平握住了他的手。 文鸿山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贴着自己的手心。 我就在这里,好好的,浑身都很舒服,除了有点困,手机在床头柜那里充电,你看,你能看得到的,没事的。 我给你打了针,你已经好很多了,对不对? 文鸿山点了点头,把下巴搁在姜平的肩头,就在姜平以为对方要睡着了时候,文鸿山反过来努力地支着身体站起来,执意要抱姜平回床上睡。 还给他裹了两层被子。 今晚的文鸿山也很凶,和昨天晚上的文鸿山两种意义上的凶,文鸿山差点连厕所都要抱着他去,还是姜平好说歹说让人松了口,变成在厕所门口等他。 ☆、患者篇 两个人就像刚认识那会儿那样,整日呆在一起,姜平的原身也是个懒散性子,一口气把年假都请了也不算超出人设。 文鸿山在推着超市的车跟在姜平屁股后面看姜平在挑食材,在姜平皱着眉头肉柜前停了快五分钟之后,文鸿山有些好奇地凑上去,浑身没骨头似的把脑袋搁在姜平肩膀上。 看什么看这么久?不都是肉吗? 不。我在思考买哪种肉,本来是想买猪五花的,但是猪五花最近有点太贵了,所以我就想着要不要换成禽类的。但这块牛肉也很不错,你也比较喜欢吃牛肉吧。姜平轻声说,手指隔着保鲜膜在几块肉上指指点点。 都买一点吧,可以明晚吃烤肉。文鸿山没有纠结过这种事情,家里向来是阿姨做什么吃什么,但这会儿竟然也觉得很有趣。 嗯,也可以,那就每样都拿一点。 姜平去买单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文鸿山在盯着卖观赏鱼的鱼缸出神,文鸿山其实不是个多有空照顾小动物的人,但是家里还是喜欢养很多活物。 真的就是寂寞吧。 文鸿山的情绪这几天都很稳定,姜平打算再过两天,差不多了就离开这个世界,在这种虚幻的世界里一直呆着大脑其实并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 文鸿山被轻轻拍了一下肩膀回过神的时候,忽然看到姜平有些歉意地看着他,说:我们烤肉计划可能要放到后天了。 为什么? 明晚朋友约我吃个饭,很久没见了,他难得回国一趟。 520这会儿也撒开了,在文鸿山脑里解释道:不是姜平平想答应的啦,因为他还是有一些原身人设的局限的,那个朋友是原身的青梅竹马,也暗恋原身,如果姜平不带着自己的记忆进来的话,这本来是你要解决的一个大问题,不过你也没打算做任务,就没关系了,反正姜平平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有什么感情,只是出于人设不能拒绝这个邀约而已。 文鸿山现在对这种所谓的朋友、老同学、特别是青梅竹马都非常深恶痛疾。 理智上他知道520说的是对的,也知道应该信任姜平,但他还是不想让姜平去。 姜平也很为难,文鸿山虽然没有说拒绝,但整个人的表情超阴郁,但原身的人设限制让他根本拒绝不了那个晚餐的邀请。 当然是否要退出这里的决定权,一半在姜平手里,一半在文鸿山手里,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想着吃完这顿晚餐再回去。 那天晚上两个人又撒开做了次运动,文鸿山神智清明的时候还是把人伺候得很到位的,堪称教科书模板的到位。 无趣可能无趣了点,但姜平整个人都快软成水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在浴缸里姜平就已经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文鸿山才心满意足地把人从浴缸抱回了床上,裹上被子按头睡觉。 姜平挣扎着提醒了他一句记得吃药,整个人就归了周公了。 文鸿山药当然是会记得吃的,失控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但又不止是吃那些药。 文鸿山不能忍受任何姜平可能会被别人拐走的情景,这种暗恋的,出国归来的朋友尤其要注意。 他自己被原身的设定局限过,自然也知道姜平不能够在原身的框架里太出格,文鸿山在服用了镇定类药物后,又喝了两包番泄叶颗粒,在阳台上吹了会儿冷风,又灌了两杯冰水下去,才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 520这次给他开足了后门,他失魂落魄时提到现实里的事情,系统也没有提出惩罚,文鸿山不确定他如果装病卖惨的话会不会被惩罚,因此还是做足了准备,如果明天装可怜行不通的话,实打实地病一场总可以吧。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文鸿山就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好,小腹里咕噜噜的水声很重,一阵接一阵地急痛,文鸿山倒也不算太故意,肚子里确实疼得厉害,尽管没有到不能忍受,但他还是翻来覆去地把姜平拱醒了。 嗯?姜平迷迷糊糊地伸手揽着文鸿山的脖子敷衍地亲了亲,含糊道:再睡一会,困。 不舒服。文鸿山有点紧张。 虽然也不算骗人,但是放在平时这也不是啥值得开口的事,更何况姜平把他照顾得很好,这纯粹就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但想到只要自己生病就能合理地把姜平留下来了,文鸿山还是愈发坚定了这个信念。 姜平反应了两秒终于清醒了,有些紧张地腾地一下坐起来,下意识就去托着文鸿山的脖子,这其实是姜平现实里常有的反应,有时候文鸿山头疼疼得狠了,后脑勺连着脖子后面那块的神经都抽痛,那块儿如果不空着他会舒服一点。 头不疼。文鸿山笑了笑,但这会他脸色已经白了。 姜平也反应过来,问: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文鸿山开始接受到系统的卖惨警告了,但文鸿山一点也不在乎,来点惩罚更好,更逼真,反正他就是不想让姜平去见那个朋友。 原身的朋友也不行。 肚子不舒服,我去下洗手间。文鸿山坐起来,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体位性低血压,头晕了一下差点摔了,把姜平彻底吓醒了。 小腹的水声很大,肠子打着结地搅,不如说文鸿山的多管齐下太有效果了,但不知怎的,却怎么也泄不出,只是生疼着。 520颤巍巍地发言:您这个卖惨太明显了主系统识别并拦截了你。 问题不大。文鸿山努力了一会,干脆放弃,勉力撑着洗手台顺便洗漱了才出来。 第30章 怎么样了?姜平端着一杯温水在门外等他。 呃没事文鸿山也不接那杯水,直接往姜平身上挂,一双长腿像是一点劲也使不上,就软绵绵地蹭在地上。 姜平急得快哭了。 520还没有意识到,文总为了不让姜平去见个朋友,真的是什么套路都干得出来的。 ☆、患者篇 姜平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就病了,一直到昨晚文鸿山都还好好的,甚至把他折腾得一沾床就昏睡过去了。 感觉很像急性肠胃炎,去医院看看吧。 姜平平日饮食不太规律,自己也得过几次急性肠胃炎,一时间觉得文鸿山的症状很像。 不想去,不喜欢医院。 文鸿山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之前现实里主动说要住院的人是他,现在突然说不喜欢医院的人也是他,只是姜平关心则乱,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把人扶着回了床上。 文鸿山的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出声,闭着眼睛暗自忍疼,他倒是没有想到效果会好成这个样子。 小腹不一会儿就鼓胀起来,这具身体不太明显的腹肌被撑得只剩一点轮廓,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往里面捅一样,碰也碰不得,只能弓着身子生挨着疼,背上额头上冷汗一层层地出,过了一会儿又进了厕所。 但还是泄不出。 文鸿山心里多少有数,大概是系统给的惩罚。 生生磨了快一个上午,姜平给他喂了点水,没一会儿也吐出来,文鸿山不肯去医院,姜平只好打电话问自己内科的同学,问这种情况能怎么办。 原因是什么呢?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和他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他突然就 受了凉也有可能,你看给他热敷一下,做下保暖有没有帮助吧,一般的可能会开点止泻药和调节电解质的,但按你说的他也泄不出,我光听你说症状不好判断啊,还是去医院吧。 行,谢谢,我再看看,不行就硬带去医院了,主要是他是我的病人,你也知道我是干嘛的。我就怕逼急了犯病了。 你还把病人往家里带啊?你这工作可太不容易了。你去忙吧。 姜平挂了电话,打算去厨房煮点粥,打开冰箱的时候忽然发现里面的矿泉水好像少了几瓶。 放平时姜平也不会介意,只是被提醒可能是受了凉,才注意到里面的水好像是少了,姜平下意识去看了一眼垃圾桶,果然发现了两个空瓶,再往垃圾桶里扒拉,扒拉出了两包番泄叶颗粒的包装袋。 姜平心里陡然紧了一下。不太明白文鸿山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外面把粥煮上,又灌了个热水袋带进卧室,隔着被子贴着文鸿山的小腹,看男人蜷得像个虾米,摸着文鸿山汗湿的背轻轻地问:肚子疼是因为你喝了番泻叶颗粒,又喝了冰水是吗?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姜平已经知道了答案。 为什么?姜平语气里伤心极了,他是不想让文鸿山难受,被病痛折磨才让文鸿山进来的,如果文鸿山在这里面依旧不舒服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做错了。 文鸿山没有想到姜平会这么仔细地去检查垃圾桶。 过了一会儿文鸿山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姜平,疼痛很消磨体力,他又出了很多汗,这会儿眼前都有些发白,嘴唇微微地起皮干裂。 他抵着坐在床边的姜平,冰凉的手去抓姜平的手腕,低声说:姜医生,那个药能救我。 吃了那个药我才会好,它能救我。文鸿山闭上眼睛轻声呢喃。 一时间姜平突然理解了些什么,文鸿山可能是妄想症犯了,不知道把那个当成了什么,一时间心里自责极了,他就该撑着盯着文鸿山把镇定的药物吃完才睡的。 但文鸿山心里清楚地知道 他没有犯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说的话也并非作假。 姜平才是他的药。 文鸿山在这个世界的幻觉里,曾经看见自己最深的恐惧,他发现现实里很多想法是自欺欺人的,他不想放手,不想离婚,不想过没有姜平的生活。 在这场有些荒诞的人生戏剧里,他作为一个被精心雕琢,塞进名为继承人这具提线木偶里的魂灵,从看到姜平的生活开始生出了渴慕之心。 苍白的底色上忽然被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被印上的第一道痕迹,是姜平画在他手腕内测的爱丽丝。 迷茫的爱丽丝。 姜平问他要去哪里,要选择怎样的生活,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文鸿山通通都不知道。 但经历拥有又经历失去,文鸿山现在可以回答,没有姜平的人生,一点都没有乐趣。 他会拥有善解人意的,听话懂事的伴侣。 却不会有人像姜平一样,在他这里一遍遍受挫,却还是一遍遍执意把他拉出名为庸碌生活的囚笼,直到精疲力竭,再也拉不动他的时候。 但我好高兴,姜医生你陪着我,我好高兴。文鸿山拉着姜平的手遮着眼睛,听上去有点像疯言疯语。 姜平那天晚上自然没有赴朋友的约,家里的病人太难搞了,又黏人又不听话,知道他是自己吃错了药,姜平也不好再给他用别的药,只能给他热敷加上揉肚子,看能不能泄出去就好了。 一直到姜平给他揉得手腕发软,迷迷糊糊睡过去,文鸿山才轻手轻脚地去了厕所,憋胀了一天的肚子这才像开了闸,几乎带走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 虚汗一个劲地往外冒,泄空了就开始反胃,作呕,想喝杯水文鸿山都手抖地握不住杯子,把姜平给吵醒了。 连带着第二天也还在病着,但文鸿山还是执意要进行烤肉计划。 烤了你也不能吃。姜平边切肉边数落。 那就我烤,姜医生吃。文鸿山虚得站不住,拉了把椅子坐着在一边串肉。 等到姜平把烤架什么的都在阳台上搭好,天已经黑了个彻底,文鸿山慢慢地转着肉串,忽然说:你看天上。 这是一场这个世界的流星雨,是他和520讨来的一场流星雨。 现实里或许百年难得一遇,但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却轻而易举。 姜平手上本来要刷酱料的,这会儿全忘了,抬着头微微张着嘴看着漫天的流星。 姜平很容易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动。 姜平曾经想要去看一场极光,但他们选择的观测位置,最终却因为天气的缘故,观看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加上姜平当时感冒发烧,文鸿山不允许他再长途跋涉去换一个观测地点,当时姜平看着有些难过,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时至今日,文鸿山对于这种事情依旧没有那么强的共感,他不太理解那些搬着一大堆设备的追光者的心情。 但文鸿山想,他现在多少可以理解了。 如果人生里有些事情是可遇不可求,是必须要追逐和费心心机去捕捉才能得到的,那么姜平就是这个独一无二。 他对于极光什么样,好不好看,实话说,没有记得多清楚,却记得当时姜平因为感冒有些低烧,和他依偎在帐篷里,用有些沙哑的音调说了很多关于极光的传说。 大多数文鸿山已经忘了。 只是最后,姜平烧的昏沉,费劲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轻声说:不好意思啊,因为我生病没能让你看见更好看的极光。我其实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看上去大部分事情都不在乎,也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有应该和不应该,但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喜欢的景色,不再把那些东西当成你人生的全部 鳕鱼跃出水面泛的银光,海鸥掠过海面扑动翅膀的清响,极圈上空五彩斑斓的极光,星星掉落时候擦出的火光,日光勾勒出的城市与山峦的边缘那些都是很美很美的景象 不过一定要选的话,我还是更喜欢你。 当时的姜平笑了笑,往他怀里怕冷地缩了缩。 文鸿山牵了牵姜平的手,姜平缓缓而用力地回握他,两个人逐渐变成十指交握的姿势。 姜平声音哽咽:我怎么不知道今晚有流星雨。 你当然不知道。天文气象台都不知道。文鸿山低笑,这是一场为你而来的流星雨。 520颇为骄傲。 这么多流星,足够许很多很多的愿望,但我只许了一个。 我向所有的流星都只许了一个愿望,我想这应该不算贪心。文鸿山牵着姜平和他一起窝在阳台的躺椅里,那躺椅不算大,两个人挤着有点委屈。 但文鸿山觉得可以再挤一点,可以的话他希望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烤肉架上的肉变得无人问津,独自发出滋滋的油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那场流星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一个比一个跑得起劲。 姜平身心都受着煎熬,他肚子饿了,还被文鸿山亲得喘不上气,连空气都和他过不去,难得的流星雨也不看了,眼神黏在文鸿山身上,脖子上全是对方留下的痕迹,痒得让人心猿意马的。 我只许了一个愿望。 文鸿山把人按在躺椅上,逼迫着姜平要看他的眼睛,语气虔诚得仿佛在对他的神明述说。 我请求它们,永远不要让我失去姜平。 ☆、现实 姜平觉得是文鸿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更让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人。 文鸿山低下头亲他的时候,还能尝到眼泪的味道,是咸的。 像是海风吹来裹挟的盐味,尝在口中有些酸涩,那些曾经不被宣之于口的无助和委屈,也被不加克制的亲吻抹尽。 他们都将前往新的未来,但并非忘记过去。 失而复得的心情,将永远留在文鸿山心底,成为生活这个蛋糕的基底。 520有点舍不得。 尽管舍不得,作为有专业素养的系统,他把两个人送出系统的时候依旧什么都没说。 人类的告别并不总是宣之于口,正如辛黎其实也是在无声无息的时候和他告别的。 520其实明白死亡的意义。 所谓的永远,是指在可以观测到的时间范围里,他与那个人,将如平行线上永不交错的两个点,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 文鸿山猛的回到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心里却格外地安定,从指尖蔓延上来的之后浓厚的疲倦和困意,没有前几次从系统里离开时残留的痛苦触感。 他的手在空气中虚握了两下,被另一只手拢进怀里。 困。姜平迷迷糊糊地把他的手枕在脸底下。 那就再睡会。文鸿山也困,但他还不打算那么快睡,他趁着自己还记得里面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摸了摸床头柜上姜平为他准备的录音笔,轻声地录下了关于这一次的记忆。 姜平的细心总是太过触手可及,就像他看不见之后,姜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准备的按键手机和录音笔。 文鸿山有时候会用录音笔记一些会议的内容,以便会后再去整理,但他接到这支录音笔,记忆着上面的按键功能时,竟然没有对姜平表示感激。 说起感激,他想到最后的那场流星雨,文鸿山想,他大概也应该向为了他违反纪律的520说一声谢谢。 系统,你在吗?文鸿山长按home键,这一次弹出来的却是siri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想做些什么? 文鸿山感觉到姜平动了动,不愿意再把姜平吵醒,于是放下了手机,也钻进了被子里。 姜平对于系统里经历的事情,记忆都并不清晰,不像文鸿山喜欢一出来就做笔记,但是他记得感受,因此第二天醒来做早饭的时候,整个人嘴角都疯狂上扬,说白了就是傻乐。 文鸿山醒得比他稍微晚一些,脚步略微有些迟疑,在家里文鸿山基本还是能做到大概准确的移动,姜平也没有拦着他,只是男人的脚步往厨房的方向来了。 海鲜粥吗?好香。 姜平本来在搅动着锅里的粥,一时间手上的动作都凝固,总觉得文鸿山祸害他浪费食物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但过了一会儿姜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文鸿山很少这样感性地评价食物,很少说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些喜好还是姜平努力观察出来的。 你喜欢海鲜粥吗?姜平问。 喜欢,你做的都喜欢。文鸿山靠在厨房的推门边。 文总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吃糖了? 没吃糖,我刚刷了牙。文鸿山不解。 姜平忍不住笑起来,擦了擦手,牵着文鸿山先坐到餐桌,把粥盛到碗里。 还烫着呢,你先吃鸡蛋饼吧,小区外边大爷那家。 嗯。 今天我们去医院吧?好吧? 可以。 两个人心里其实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身体检查达标之后,手术很快被重新提上了日程,其实那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文鸿山头发被剃了,帅还是帅的,就是看着有些凶悍,用姜平的话说,像刚蹲完橘子出来的。 姜平陪着人一直到送去麻醉,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等到手术真的开始了,姜平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文鸿山的肿瘤包膜完整,但位置不太好,预计的手术时间会去到五个小时左右,姜平其实也没事干,文鸿山进去之前还说让他去周围看个电影逛一圈,回来他就出来了,姜平哪里有心情,浑身没劲地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 520,你在吗?姜平紧张起来就想找人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但文鸿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病,也不太高兴他和辛云亭有联系,一时间姜平也没想出来能和谁聊,但平日里话痨的小系统大概休眠了,这会儿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姜平只能深呼吸,慢慢地依靠在冰凉的椅子上。 理智上是知道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但一想到那个人脑壳被打开,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姜平就还是有些没由来地焦虑。 文鸿山的手机忽然在他口袋里震动起来,姜平看着上面文储安的来电提醒,不知道要不要接。 文储安是文鸿山的爷爷。那名严格到近乎严苛的老者,对于市场和作品的眼光都很独到,secret是在他那一代跃升为行业内第一的地位的。 第31章 姜平一直等到手机自动挂断,但下一秒,他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和文鸿山不可能同时玩失踪,姜平只能硬着头皮接起来。 喂,爷爷,我是姜平。 你和鸿山在一起吗?他没接我电话? 他眼睛出了点小问题,正好在做一个小手术。 我听说了,在哪个医院? 姜平不想说,因为文鸿山不想应付家里人,他也不想让文鸿山经过手术醒过来第一件事是要应对不想应对的事情。 那我换个问法吧,是不是脑瘤?我儿子得过这个病,我知道。 是。但发现得很早,不算太严重。 你们现在是已经有孩子了是吗?男孩女孩? 女孩。 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一下? 现在在我爸妈那里,等鸿山手术后恢复得好一点,我会和他去拜访您的。 听说他原本要把年度大赏的机会给你? 姜平心里咯噔一声,斟酌道:没有,年度大赏主推A系列的产品线。 算你小子聪明,他胆子大到敢把年度大赏的机会给你一个人?他以为这个机会是儿戏吗?万一因为你的作品被笑话了,secret丢的起这个人吗? 是,爷爷教训的是。姜平咬着牙回答,语气轻轻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作品是垃圾,也不会让自己的作品给secret丢人,但他没有机会证明这一点。 他只能咬着牙把所有的不甘心吞进肚子里。 你和他找时间来找我一趟吧,我本意是不再管公司的事,原本我也是以为鸿山有能力接管好的,现在看来,可能是我高估他了。 您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姜平不知道对方的满意的标准是什么,文鸿山为了公司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我想我们没必要在电话里聊,我会直接和他聊的,你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了。 手机的对面传来挂断的忙音。姜平握着手机,不自觉得翻看手机之前拍的要参展的设计草稿,过了一会儿,姜平把那份草稿从手机删掉了,不仅删掉,姜平想把那些手稿都撕掉。 如果从来没有过期待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现实 文鸿山的手术没出岔子,icu观察两天,体征平稳的话就能转回普通病房。 但即便如此,从麻醉中醒过来的感觉也并不好受,能感觉到鼻腔和喉咙里都插了管,身体其它地方大概也有,但异物感没有喉咙那么明显,手脚也被绑在床上,大概是怕乱动,营养靠胃管直接供给,每天下午只有1015min的时间是允许探视的。 文鸿山既盼望探视,又不是很想被探视。 姜平进来也浑身包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别的地方也不敢碰,进来了只能握着他的手。 不过文鸿山视力已经恢复了大半,看见姜平跟着他瘦,心里不好受,手指在姜平掌心写字,写了个累字。 姜平连忙哄他:是不是很辛苦?累的话我就不吵你了,再睡一觉我们就能出来了,很快的,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所以再坚持一下下好不好? 文鸿山也难得感觉到了有话说不出的烦恼,只好费劲地又写了个你。 我不累啊,我有什么累的,我每天就下午来看你这十来分钟,其它时间都没事干。姜平隔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但还是很温柔,一时间文鸿山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 探视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姜平出去之后,文鸿山就闭目养神,但他始终不习惯胃管,只觉得气也喘不上来,手脚的束缚在手术后他清醒后的第四个小时解掉了,护士看他挺安静的,不是会乱动的性子,便给他解了。 躺到第二天晚上,稍微能缓过来,就擅自把胃管拔了,才觉得喘气舒服了一些,被查房的护士一通骂,还把姜平也叫过来连带着骂了一顿。 姜平被骂了也不恼,反倒央着医生:他性格如果不是真的难受,还是很听医生话的,他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出icu了,这要是能不插胃管的话就不插了吧。 那明早看看吧,他要是能自主进食就不插,要吃不下东西就还得插上。 好的。 文鸿山也不知道姜平在外面同医护人员讲了什么,好在护士没有硬要把胃管插回去,文鸿山在手术后第二个晚上,终于得以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转回普通病房,姜平一大早就等在外面了,缝合的痕迹像蜈蚣一样盘桓在文鸿山的头上,隐约还能看见血肉被硬生生黏连的痕迹,是让人多看几眼都会觉得害怕的痕迹。 但即便如此,姜平还是感谢那道疤痕,那道疤痕让他不至于和文鸿山分开,还可以一起度过无数个日夜。 文鸿山也注意到了姜平的视线,冰凉的手无力地捏了捏他的手,用口型说:别看了。 这是胜利者的勋章。姜平蹲在他的病床边,学着蒋欣的语气,认真地对文鸿山说。 文鸿山还没有笑的力气,只能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文鸿山看得出姜平承担了很多压力,跟进年度大赏的作品,处理所有找到他这里的应酬,必要的时候姜平也会代替文鸿山去做一些决定,这段时间是他第一次去努力理解文鸿山平常在做什么。 实在决定不了的,要么往后拖,拖不了的姜平会念给文鸿山听,自己再给出不同的答案,文鸿山觉得可以的就捏捏他的手。 有时候文鸿山会看到姜平抓着手机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边就睡着了,但即便如此,姜平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他这里。 这几天文鸿山都有点低烧,拆线的时候发现有几道针脚愈合得并不好,需要做腰穿和重新缝合,腰穿局麻之后没有太多感觉,但重新缝合不打麻药,针线就直接从皮肉里走,姜平根本看不下去,他站在旁边抖得比文鸿山还厉害。 文鸿山中途还努力睁眼看了他几眼,但他冷汗冒得太厉害,汗甚至成股得往下淌,眼睛不太睁得开,咬着牙对姜平说:别看了。 但姜平也只是发抖而已,那天他反而一滴眼泪都没掉,像是谁哭了谁就输了一样,他们两个都和疼痛较着劲,文鸿山冷汗一层层地冒,病床的护栏几乎要被他硬生生掰断,等到做完腰穿文鸿山平躺下来,整个人像是脱了力。 别说说话,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姜平等到医生护士都出去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床边。半天才有力气起来。 不疼。文鸿山用气声说。 被姜平瞪了一下,文鸿山勾了勾嘴角,又改口:疼。 这一次文鸿山恢复得很好,没再发烧,伤口也愈合得不错,进食多少有点费劲,但还算顺利,他们这个城市飘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文鸿山也被允许出院了。 出院和恢复还是两个概念,姜平卡着他的手机,不让文鸿山管那些有的没的,其实后来文储安还打过电话进来,姜平都自己接了。 病着,没好。您哪怕把他当工具,也得给他养精蓄锐的时间吧?可持续发展没听过?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垮了就垮了吧,公司没有他重要。大不了他什么都不干了我也能养着他。他恢复好了我会联系您,但在此之前请您不要再逼他了。 放心,年度大赏我已经说过了做的是A系列的产品线,这一点您可以和公司的人确认。 姜平以往的性格是不会说这些的,但是他看着文鸿山这次重病,才觉得没有什么比对方的健康更重要的,哪怕文鸿山之后骂他他也认了。 文鸿山清醒的时候不喊疼,但是疼得不清醒的时候就会咬着牙发抖,有时候一摸一身的冷汗,姜平后来一点也不相信文鸿山说的话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文鸿山的视力没有完全恢复好,有一些近视,但这种术后的副作用比起一些比较不幸的病友,可以说小到忽略不计了,在医院的时候顺便配了副眼镜。 姜平,手机给我吧。 不行,你什么时候能一日三餐正常吃进去而且不吐出来的时候再说。 我有数。不会乱来的。 不,你没有。 就看一会儿。不看工作,我无聊。文鸿山半靠坐在床上,抱住姜平的腰。 他只是想知道姜平为什么这几天接电话之后看上去心情总是不太好。问了姜平也没说。 姜平被他抱得心软了,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忽然也想起来了一件事,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听过520说话了。 那个害怕寂寞的,总爱说话的520小朋友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之前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这件事,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平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忍不住问文鸿山:520是不是好久没出声了,他不是也最怕无聊了么? 文鸿山快速地打开通话记录,看见了好几通与家里的通话记录,心里咯噔了一声,不知道家里又对姜平说了些什么。 是不是服务器出什么问题了呀,520你在吗?姜平打开语音助手,对着手机说道。 您想查询520是吗?已为您查询到一条名为520的录音,与打开520有关的网页。siri没有感情地回答。 姜平有些诧异这条520的录音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和文鸿山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文鸿山发现自己手机里也有一份录音。 那份录音的时间不短,点开之后果不其然地是520的声音传出来,还是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些男孩俏皮的语气的声音。 姜平,文鸿山,你们好呀。 收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恭喜你们,你们大概已经重修旧好,破镜重圆,迫不及待地在床上你侬我侬,做那种系统不能看的事情了吧。 实话说我真的很高兴,你们是我手底下第一对,第一对经历了那些世界,但还是复合了的情侣,虽然说文总总一点都不够聪明,好几次都是用死遁出去的,作为文明的系统我们一点都不喜欢也不支持这种做法。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文总总一定非常非常喜欢姜平平。 520觉得非常感动。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的什么,我其实知道的,我的设计者在设计出我之后他其实后悔了因为人的感情,本来就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呀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管自己叫做劝分小能手,但是我心里还是希望希望有情侣通过那些考验,因为我而重新在一起的。 虽然感情经不起考验,但是能够经过考验的感情,真的很让系统落泪,我在你们最后的世界里哭了很久,产生了很多冗余数据,让主程序有点不高兴。 我知道自己是以辛黎喜欢的那个人为原型做出来的,也知道那个人最后没有和辛黎在一起,但是我其实不太理解,辛黎黎也是很好的人,为什么那个人要和辛黎分开,为什么那个人明明喜欢辛黎,却不和辛黎在一起,之前以他为原型做出来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辛黎啊。 520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们,你们让我觉得我第一次有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虽然作为系统说这种话也有点奇怪吧,但是送你们出去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点舍不得你们。 我已经向文总总开放了开发者权限,凭借主程序,应该能做到更多的事情吧。 最后,再见啦。520因为违规开放开发者权限,将被主程序永久休眠。 噢,还有。520是很聪明的人工智能,我知道永远,和永久是什么意思。 再也不见啦。 祝你们永远幸福。520也爱你们。 ☆、现实 到了文鸿山他们这样的年纪,其实应当学会告别。 但其实人不管多么熟练,锤炼出来的只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而已,根本没有习惯告别。 每一次告别还是会痛彻心扉,姜平茫然无措地看了文鸿山一眼,像是没有明白520的话的意义。 但最终,文鸿山只能抬手在姜平眼眶轻轻地按了按:只是休眠而已,会回来的,我会让人想办法的,没事的。 实话说,文鸿山不知道概率有多大,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会说这种没有依据的话了。 然而姜平能做的,也只有相信,相信某一天520会重新回到他们的生活里,相信那个害怕寂寞的小东西,有一天会因为耐不住孤独,而从漫长的休眠中苏醒。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 如果他们没能等到的话,他们会把这段与520发生的故事告诉他们的孩子,告诉小朋友在她的父辈的过去,曾经有另一位小朋友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有一天他回来的话,希望小朋友能够成为他的朋友。 经历过一场让人有些失落的告别,生活总归还要继续,只有继续前进,才能向对方证明人类的感情也好,生活也好,并不总是只有让人失望的部分。 也有名为希望的憧憬。 文鸿山和姜平在年度大赏前都忙得不行,只是这一次的忙碌,和过往又有些差异。 文鸿山开始让姜平和他一起出席不同的场合和会议,也不再吝啬于向他人介绍自己的伴侣。 倒也不是文鸿山突然就变得大方了,要姜平说,更像是突然有了幼稚的占有欲。 像动物的雄性一样,恨不得向其他雄性都宣誓自己的领地,这一点对辛云亭尤其突出,一时间姜平只能把这种敌意归咎于当时是辛云亭提的离婚,以至于给文鸿山留下了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 姜平,起床了。文鸿山执意要把赖床的姜平叫起来。 车上再睡。 但我昨晚三点才睡的诶我们今天不是下午才开碰头会吗你让我睡到中午再去不行吗姜平被强行从床上铲起来,非常委屈。 特别是因为昨晚是被文鸿山折腾到那么晚。 文鸿山身体稍微恢复了些,昨晚就开始按着姜平蹭蹭,姜平最近都在加班加点的,回家困得要命,根本没有动力响应文鸿山,不如说他也不知道文鸿山这个刚出院一个月的病人为啥那么精力充沛,反正姜平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掏空了。 第32章 姜平本意是由着文鸿山自己蹭,蹭多几下也就睡觉了,谁知道文鸿山自己精力过剩不说,硬是把他弄醒了做了个全套才让他睡了,虽然也不是没有爽到,但困也是真的困。 真这么困? 困。姜平眼睛都睁不开。 行吧,那你睡吧,中午我再电话叫你。 不要太想我,好好工作文总,噢,不过也不要太努力,要是生病了我要兴师问罪的 放心。文鸿山也不想再生病了,他自己折腾一通没事,姜平那段时间跟着他瘦了快二十斤,最近才勉强养回了一点,昨晚抱着骨头都硌得慌。 他自己掉称都没掉得那么恐怖。 送给姜平的礼物看来只能年度大赏之后再找时间给他了。 年度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其实和往年他们各忙各的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区别,但文鸿山心里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不太一样了。 即便是各自加班的时候,文鸿山现在只要时间不算太晚,都会回家,因为姜平会在家里等他。 有时候深夜了等得困了,姜平会直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家里两只猫蜷缩在一起,文鸿山回来才把人抱回去。 文鸿山想,姜平并不是这段时间才开始等他的。 而是更早。 在那些他没有回复消息,没有说回不回家的夜里,对方始终为他这样亮着一盏灯,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家的人。 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一时间也没有顾得上别的事情,小姑娘一直留在蒋妈妈那里,两位退休的爸妈也照顾得很开心,根本不舍得送回去,也知道他们俩年底忙,让他们俩年后再来接。 一直到年度大赏的那一天,文鸿山和姜平都穿着公司的高定,文鸿山在接待业内一些出席的老前辈,姜平也笑着和一些见过面的设计师交谈,偶尔他们在人群之中会交换几个眼神,但姜平也很收敛,在文鸿山把视线投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乖巧地冲他点了点头。 文鸿山眼神传达失败,干脆离开了几位老总的交谈,径直朝姜平走过来,皱着眉头说:别杂着喝那么多,这种场合一般不会灌酒,不喝也没关系,你要是拒绝不了就跟着我,没人敢灌你。 姜平的酒确实喝得有点杂了,这天来了不少大咖,都是姜平得叫老师的人,人老师可以随意抿两口,姜平这种后辈为了表示尊重还是会喝得比较多的,这会儿酒意也有点上脸,脸色泛着一点不自然的粉红。 我没关系的,我酒量还可以,不会醉。姜平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 这几天不是已经胃疼了吗?还咳嗽。文鸿山对于姜平的没有自觉很不满意。 只是因为最近作息不太规律,等大赏结束了睡一觉就好了,你快点过去吧,那边几位老板感觉都在等你呢文总。你不要喝啊,手术做完没两个月呢。 我手术他们都知道,不会让我喝的。文鸿山也知道自己走不开太久,等会的开幕式上还要致辞。 姜平后来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走到了走廊上透气,正好遇到了文储安,也不知道文储安是正好在这里,还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爷爷。姜平装作之前电话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喊了一声。 你知道文鸿山后来和我说什么吗?文储安拄着拐杖,尽管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老人脑子还很清醒,当年叱咤风云的人威严不减当年。 那小子让我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他说secret既然已经交给他了,要糟蹋还是要成就,都是他的事情,让我也不要再管你的事情。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忤逆我的意思。 挺好。姜平有点累了,靠在墙边站着。 你说什么?文储安像是不相信小辈敢这样和他说话。 我说挺好。文鸿山终于有个人样了。您也可以放心了。这种好消息他竟然没和我说,我应该帮他好好庆祝一下的。姜平低笑,声音有些嘶哑地。 这也是姜平第一次说这样不带掩饰的话,或许多少有些冲动吧,但是他只是替文鸿山觉得不甘心。 对方出生在这样优渥的家庭,换成稍微溺爱孩子一点的家庭,文鸿山大概会长成那种有些轻佻的少爷性格吧,有时候姜平觉得文鸿山如果是那样也挺好的。 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 一开始的文鸿山对于放松和娱乐这两个词完全没有概念,即便生活都被工作填满,对方也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姜平和他一开始还并不熟络的时候问过他,问他喜欢自己的工作吗?能够带领这样大一个企业保持领先者的地位,一定很让人觉得骄傲吧? 文鸿山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说:无所谓喜欢和骄傲。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那这为什么是你应该做的呢?姜平作为一个一路凭借自己的喜好成长起来的人,忍不住刨根问底。 这需要理由吗?文鸿山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如说他不能去思考。 因为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意义,就像否认了自己出生全部的意义。 姜平看向对面的老者,有些释然地说:我所尊敬的长辈,是能够让人思考自己成长的意义,让我成为人格健全的大人的长辈,用设计来举例子的话,最优秀的师傅绝对不是那种要求我只会临摹,最后成为他的样子,师傅会说每个设计师要能够找到自己的风格。 说句实话,我觉得您作为长辈而言,真的很失职。 小子,你想过你今天说这些话的代价吗 我不知道。姜平疲倦地笑了笑。 我可以让你的作品在业内都变成垃圾,文鸿山想保你也保不了你。做为设计师如果作品不被接纳,不能商业化的话,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吧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会像电视剧里面一样给我几个亿让我离开你孙子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稍微考虑一下,吓唬我的话就免了。姜平低笑了两声。 文老先生,开幕式也快开始了,您该入席了吧?犯不着和我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设计师浪费时间。 开幕式的致辞上,年轻的文氏继承人给媒体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按照往年的风格,我或许应该介绍一下我们在过去一年里和未来一年的产品线,也应该给各位分析一下我们的财报。 但每年都讲这些也没意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secret的野心不不止于此,来年会进军新的行业。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会轻视原有的领域。 今天到场各位有很多都是著名的设计师,今天的话也主要是对各位设计师说的。 ☆、现实 姜平是在文鸿山的致辞结束之后才进入会场的,下一个环节是预告今年年度大赏的基调并,对设计师作出表彰。姜平在这次的年度大赏里也投进了不少的心血,不论如何也该是有他的位置的。 但在大屏幕上投影出本次参与系列设计的设计师名字之前,姜平看见文储安似乎与今晚的活动负责人交代了几句什么。姜平冷笑了一下,转身打算离开会场,他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留在会场的意义了。 走到会场尾部的时候,设计总监有些不解地拉住他,低声问:姜工,你现在去哪?快轮到设计师表彰了,要上台的。 不会有我的。姜平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腕,转身离开了会场。 这些名单基本上是之前就定好了的,设计总监记得前几个里面就有姜平以及姜平工作室参与了这次设计的同事。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名字投映出来的时候,原本应该是姜平的名字的位置已经被顺位替代了,文鸿山也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名单都没有看到姜平的名字,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设计师的座位区域,姜平已经不在那里了。 怎么回事? 文鸿山是看过名单的,为什么这个名单上回突然就没有姜平了。 专心。在直播呢。文储安坐在文鸿山身边的位置低声说。 文鸿山也知道媒体的□□短炮都对着舞台,他在不知道发生了情况下不可能充上台去说这个名单错了。 一直到晚上的开幕式结束文鸿山都没有再看到姜平回来,有些焦躁地在门口给姜平打电话。 姜平挂了两次,过了一会文鸿山才看到姜平的短信进来:[我今晚不回酒店,去工作室了] [?,工作室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 姜平很少这样一副显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文鸿山皱着眉头,在送走宾客之后去问今晚的活动负责人名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文总你们决定的吗?本来是有小姜总的,但是颁奖之前,文老先生突然说把姜平的名字撤掉,我以为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还是说为了避嫌?对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改得也很匆忙。 我知道了。文鸿山已经空了的场地里,过了一会心底才蔓延出一阵没有由来的烦躁来。 整个人脸色阴沉得要命,文鸿山很少会有这种烦躁的时候,烦躁得没有理由想对身边任何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发火。 还有什么事?文鸿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的时候,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意。 设计总监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说:文总,我不知道你们是有什么打算我记得今晚的名单上本来是有姜平的,他应该也是知道有的,之前很多同僚都提前恭喜他了,但是突然搞这么一出,我觉得有点太让人心寒了。 姜平知道了。 知道自己不会被表彰,知道自己的努力不会被认可,知道自己被从名单里抹去了。 所以对他失望透顶。才会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文鸿山后悔他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大局而保持沉默。 因为所谓的大局,埋没那个人的努力和付出。本来就因为他住院,姜平已经放弃了以个人风格参加年度大赏的机会,现在却连最基本的名字都不配拥有了。 文鸿山来不及拿外套,出门打了个车往姜平的工作室去,工作室这会儿人还不少,看见文鸿山也没太在意,指了指姜平自己工作间的方向。 有同事还调笑:又给他安排什么任务了?今晚不是才年度大赏颁奖,他回来的时候就急匆匆去工作间了。 文鸿山拧了拧门把,果不其然是锁着的。 他一路跑过来,这会头顶肩头落的雪被热气一蒸变成水,并不算厚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手脚从雪地里趟过来,进到温暖的室内一阵阵地刺痛,但都比不上胸口像是被塞进了无数棉花闷窒的钝痛。 他不知道姜平是怎么就这样忍气吞声地咽下那些不甘心,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躲回这里的。 姜平,你开开门好吗? 语言是贫瘠的。文鸿山站在那扇门口,怎么也说不出中听的话来。 文总,你看一下这个。外面的同事忽然喊住了文鸿山。 一时之间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营销号,开始说姜平几款火出圈的设计擦边,抄袭,流于庸俗,再加上之前有一些文章预测今年的年度大赏,八成还会有姜平,但是实际的结果却没有,是否可以理解成secret放弃与姜平长期合作的信号。 外行人看热闹,设计圈子本来就不是多广的圈子,姜平之前被记住得最多还是因为脸好看,吸了一波颜粉,一时间也是跟着随手喷了几句,体现了一下自己的素质,内行人则都还在观望,不知道secret这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在等核心成员表态。 文鸿山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先处理这些无中生有的文章。 他几乎不用怀疑,敢于这样直接地挑衅secret的业内人士几乎没有,如果是竞争对手炒作,secret的公关也不会毫无作为,这种消息很快就会被限流和压下去,文鸿山几乎能够想象到这是谁的手笔。 爷爷,我们聊一聊吧。文鸿山敲开了文储安房间的门。 鸿山,你来了。文储安正在茶几边泡茶,你来了就你接着泡吧,让爷爷看看你手艺退步没有。 文鸿山却并不接手,过了一会儿他才想明白了。 文储安太了解他了,文储安没有打算真的毁了姜平,老人端起面前的茶盏,倒出清亮的茶汤,缓缓道:先坐吧,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 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么了?说来让爷爷听听。 只要我松口听你的话,你就会立刻撤掉对姜平的这些围追堵截,甚至会不吝于给他另一个看的过去的甜头,他是你用来控制我的工具。 对,你也变聪明了。 你少说了一点,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做你自己,只不过放弃一个小设计师而已。 爷爷,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你还想这样管着我,又还能管几年呢?老当益壮自己继续来坐这个位置吗?还是从哪里再培养一个继承人呢? 老人手里名贵的茶具被猛的掷出去,滚烫的茶汤顺着文鸿山的额角流下来,烫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头有些隐隐作痛。 文鸿山在隐隐的头疼里想,自己的叛逆期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一些。 ☆、现实 看上去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就像一些不能接受同性恋的家庭里,有的人会最终选择形婚。 就像一些认为稳定才是第一要义的家庭里,有的人会最终选择进入体制,放弃自己曾经年少轻狂的梦想。 就像有的人到了年纪,最终进入相亲市场,找一个凑合的人,凑合过一生,生儿育女,蓬头垢面,再也想不起曾经对于爱情的憧憬。 我们每个人,大概都曾因为所谓的现实而折服。 文鸿山用袖口蹭干净脸上混着血丝的茶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年。 那些看似不可反抗,根深蒂固的家庭的权威,其实早就随着他的成长在慢慢弱化了。 他已经成为secret的顶梁柱,最难的几年已经过去了,如今即便是文储安,也很难说能完全压住他的地位。 比现实的阻碍的更难的,其实是心里的自我约束,我们常说的不能够,不可以,其实说到底只是选择而已。 就像选择形婚的人,或许是为了逃避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也或许,把父母的体面置于自己和伴侣之上,因此即便要欺骗伴侣,也依旧做出了形婚的选择。 第33章 但说句不好听,就算和家里从此恩断义绝,再也不见,那又怎么样呢? 任何的选择都有代价,每个选择上帝都在背后标好了砝码,选择一些什么,也意味着放弃一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人生当中,还是要想清楚为什么而活。 文鸿山想,他已经不再希求从原生家庭得到认同与肯定了,因为姜平的存在,让他认同自己的人生,还能有别的意义。 一边是作为工具的意义,一边是作为人被真挚地喜欢着的心情,文鸿山说到底也不过俗人一个,他想选择更快乐的那条路。 你翅膀硬了啊!老人在他面前勃然大怒,声音传进耳朵里,却像是隔了厚厚的膜,文鸿山有些走神地在想,快点结束吧,姜平还在等他呢。 放在过去的文鸿山,他大概是在意爷爷的评价的。 文鸿山慢慢地单膝跪地,过了一会儿把另一只膝盖也挨了地,膝行到老人的面前。 我保证,secret我会让它好好发展的,但不一定是以你希望的方式。 我知道你把它当成你全部的心血,但是人生里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如果都拒绝的话,活的也太没意思了。 你说的传递美的价值和意义,我是在认识姜平之后才第一次了解到的,在那之前我只是在背书而已,把学过的鉴赏的内容背一背,也能应付大多的场合了。但我不希望一辈子都这样度过。 我说话不好听,希望您别太生气,您活到现在的年纪,有体会过真正的感情么?双亲教我要尊你敬你,奶奶和你也是联姻的关系,每次母亲和你见面也不过逢场作戏,有人说过爱你么? 文鸿山也不管文储安在说什么,他知道文储安看上去生气极了,但是强烈的耳鸣让他不太听得清楚,他也不想听,只任性地说着自己的。 文储安的拐杖落在文鸿山的肩背,最后一下狠狠地杵在前胸,文鸿山等着人大抵泄了恨,拍了拍衣服起身。 之后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 请您不要再对姜平动些肮脏的手段,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想想我就从secret离开吧,那个位置谁爱坐谁坐吧。 文鸿山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联系公司的公关撤营销号的稿件。 要做什么控评的操作吗?只删除吗? 先不用,删了就可以。又不是明星,少露头比较安全。我后面有自己的打算。文鸿山对着电话那边叮嘱道。 工作室这会儿已经几乎都空了,还有零星的大概是打算通宵的人,看见文鸿山进来打了个哈欠,摇摇头示意姜平没走。 诶,茶水间好像有医药箱,你要不先处理一下头上。并不想参与豪门恩怨的同事看了看文鸿山又有点渗血的额角,瑟瑟发抖地提醒。 文鸿山简单贴了块绷带,又持之以恒地去敲姜平的门,听得反正挺让人心烦的。 同事看不下去了,干脆拍了拍姜平工作室的门,喊:姜工,管一下你家那位,敲门吵死了。 嗯?怎么还是没反应?不会睡着了吧?诶你干脆去门口保安大哥那里借钥匙吧,他那里理论上是有的。 好不容易翻出备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文鸿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整个工作室都一团糟,和往日里的整齐完全不一样,很多手稿被姜平自己撕得一片片的,工作台上只留下一张看不出画面的,纯粹像是发泄一样的涂鸦。 姜平缩在工作室里的折叠床上,呼出来的气息都滚烫,烧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啊这怎怎怎么了?这些手稿他都很宝贝的啊,哎哟哟,我给他收拾收拾看看还能不能救回来。同事心疼手稿得要命,画一张不知道多少心血,说撕就撕了。 文鸿山把姜平放在自己背上,打算先把人扛去医院再说,又觉得医院人太多,转念还是带着人回了家,请了一位认识的医生半夜跑了一趟出诊。 打了针又用酒精物理降温,天快亮的时候温度才降下来,医生看着差不多了,也先回去自己的诊所上班了。 姜平也慢慢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来喝水,被喂了两口温水。 看见文鸿山的时候整个人的劲都卸了,抱着文鸿山的腰把脑袋搁在文鸿山的腿上,他脸上还很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温度。 是不是我同事叫你过去的?我本来有点累想躺一会的,结果没想到就睡到昏迷了。姜平眉眼带笑,有些沙哑地说。 如果不是文鸿山亲眼见过那个一片狼藉的工作室,大概就信了姜平的谎话。 压抑到极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情绪,只能靠那种最单纯的宣泄去抒发。 明明是这样好的姜平。明明是作为他的伴侣,本应走的更加顺风顺水的姜平,却因为他的缘故,只能把不甘心打碎了自己往肚子里咽,连一声不满都不和他喊。 你额头怎么了?姜平伸手去碰他额头上的绷带。 扛你的时候太着急了,磕了一下。 哎哟,没把之前手术的刀口给磕开了吧? 哪能呢?我已经好了。文鸿山低下头在姜平额头上亲了亲。 尽管他腰背酸痛,关节和肌肉像是被灌进了铅一样重,但文鸿山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好了。 不再是工具。 而是作为完整的个体。 ☆、现实 文鸿山犹豫了一会,又说:我不高兴。 昏昏欲睡的姜平听见文鸿山这话抖了个激灵,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枕在他腿上,敷衍地拍了拍文鸿山的脸。 姜平其实没有打算劳心费力地安慰这个神经比什么都粗的男人,所以也只是敷衍地问: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你不高兴,却不告诉我。所以我不高兴。 姜平浆糊似的脑子勉强转了几圈,才听懂了这句充满了重复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不高兴。姜平环住他的腰,怕冷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这样说可能不准确,本来我是有点不高兴的,因为爷爷欺负我,他把我名字从那年度大赏那里去掉了,但我觉得是值得的。而且我一睁眼,你哪里也没有去,就在这里陪我,这让我觉得很高兴。我已经不生气了。 姜平说的是实话。 不会不甘心吗? 会啊,当然会啊。姜平抱紧了一点文鸿山,又在他肚子那里蹭了蹭,像只讨要安慰的小动物,文鸿山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后脑勺。 不甘心,当然是会不甘心的,但是我说了,我觉得值得。姜平眨了眨眼睛,体温蒸干了眼泪。 在某些方面,姜平是很成熟的。他知道自己每一个选择背后的代价。比文鸿山更早想明白这些。 反正你会补偿我的对不对?姜平其实也没有想从文鸿山那里得到什么,光是这次醒过来没有孤零零地一个人和医生面面相觑,姜平就已经很感动了。 如果蒋欣听到姜平这句话,大概会很欣慰的。 她带小姜平去逛商业街的时候,和那些张望着橱窗里的小朋友都不一样,小姜平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说,像是害怕在人流中,再一次被丢弃。 等后来姜平再大一点,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人,但在蒋欣每次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小姜平总是拼命地摇头。 总会有想要的东西吧?对不对?蒋欣耐心地开导过他很多次,裴新问也努力了,带着他把他自己当年喜欢过的东西的店都逛了一遍,但是姜平还是摇头,重复着,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姜平,大家都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想要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得不说蒋欣为姜平操碎了心,但最终姜平还是什么都不要,蒋欣她们只好估摸着给他送了一套水彩和画本。 姜平一直没舍得用,很长时间都把它们放在床边。睡觉前看两眼。把这当成独一份的馈赠,一直到初中的时候,这种小鹌鹑的心态才好了许多。 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也终于见过更多的风景,今天的姜平已经明确地知道,什么对于自己来说是更重要的。 也明白,每个个体,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他一直在努力把这件事情也告诉文鸿山。 嗯,我会补偿你的。会补偿很多很多。文鸿山沉默了很久,一直到姜平快睡着了,才听见他轻声说。 文鸿山没有底气,他不知道怎么补偿这个人才是够的,但思考了很久,文鸿山决定把自己能有的都给他。 如果这都不够的话。 如果这都不够的话,文鸿山只能寄希望于人有来世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好用生生世世来爱他。 这个想法从脑子一闪而过的时候,文鸿山自嘲地笑了笑,这根本不是补偿,只是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已,想让姜平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从过去到未来,每时每刻都属于自己。 如果是secret之于文储安,是他毕生的心血,那么姜平之于文鸿山,就是他唯一的曙光。 这么说或许太夸张了。文鸿山在年度大赏结束之后的发布会说。 但我还是想说,姜平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曙光,当然他并不是全部,但是曙光到来之后,天就要亮了不是吗? 你们不要笑,你们觉得好笑,是因为在你们的生命里,你们还没有遇到过那个能称为曙光的人,所以你们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年轻的文氏继承人,一改之前严肃强行的作风,在发布会上聊起了自己的爱情故事。 媒体们比起官方的说辞,自然也更加乐于听到这种新鲜的八卦。 文先生,我们之前注意到您的头上好像有很长的一道疤,请问这是您身体抱恙的某种信号吗? 不是,这是我康复的信号。毕竟胜利者才配有疤,失败者现在已经躺在土里了,你们也没有机会采访我了。 文先生,请问您对于年度大赏上没有出现姜平的名字一事有什么表态吗?这是否意味着secret对待姜平工作室的一种态度呢? 什么态度?文鸿山耸了耸肩膀,实不相瞒,我本来是想把整个年度大赏的机会都给到姜平和他的工作室的,毕竟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但是很可惜,姜平因为我做手术的缘故拒绝了这次机会,我一直觉得很遗憾。 关于之前网传姜平抄袭、擦边一事,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证据是什么呢?什么叫抄袭?什么叫擦边?大家都做了项链就叫抄?那不好意思,那每个设计师都在抄袭,如果仅仅因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就要否认一个设计师的能力和创意,那么我认为你们这些媒体,恰恰是最打击原创的人。 关于您与管理层之间的矛盾 嗯?我怎么不知道我和管理层有矛盾? 就就是文老先生 噢,你说的是这个啊,请不要把家庭矛盾上升到所谓的管理层矛盾可以吗?现在的secret是以我为核心,建立起的具有凝聚力的领导团队,我们几位副总都非常得力而可靠。之后你们也会看到更多他们的具有独创性的表现,secret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也在努力回应新的要求。正如我在年度大赏的开幕式里提到的,我们将会在今年开展追光计划。 我们将会开放一个原创设计师的平台。任何设计师都可以匿名在上面发布自己的作用,每个月,我们将会综合浏览量,点击率,好评率最高的十二个作品进行拍卖,每个作品都将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年轻设计师的机会。 网站现在已经开放了,但是我们注意到评价最好的极光系列,均显示已售出,这是否意味着在拍卖中存在所谓的优先权呢? 噢,那是个例外。 请问为什么会成为例外呢?是否意味着secret想私吞从中给优秀的原创设计师的利润呢?secret在其中会拿到分成吗? secret每年的资产你们可以看年报,我们不至于。至于为什么是例外因为那是我爱人的作品,我不想让别人买了。 怎么?我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 ☆、终章 文鸿山刚从停车场的电梯里出来,就感觉到了冬天的冷冽,和有暖气的室内截然不同,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打完一个寒颤,一件带着体温的羽绒服已经从背后披了上来。 姜平那天病完文鸿山就也感冒了,体温非常飘忽不定,时好时坏了好几天,姜平一度非常愧疚,归咎于自己在没有好全的时候抱着文鸿山的嘴啃了一口。 虽然文鸿山自己知道和姜平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里里外外那么一冻,横竖是要感冒一场的。不过姜平没怀疑,文鸿山也就不解释了。 你又不带羽绒服出门,这都零下多少度的天了。 我也没多少时间在外面,家里开车一路就到地下停车场了,车里和室内都有暖气,不冷。 那停车场也冷啊。姜平大概是在外面等了他一会儿,鼻子都冻得有点发红。在副驾上对着手哈气。 你冷你别下车啊,上车里等。你车要让助理给你开回去吗?文鸿山把暖气打开对着姜平吹,他身上穿着的是姜平大概刚脱下来的,浑身都是那种让人懈怠的体温。 我没开车过来。外面下雪,我那辆不是很好开。 怎么不上来找我?文鸿山不急着开车,转过头看着他。 姜平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下意识先接了一句:我没等多久。 嗯哼? 就今天我估计挺多记者会围着你问关于我的吧如果没有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我上去多尴尬啊。见到你也不知道叫什么,是吧文总。姜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随便你叫什么。文鸿山忍不住笑,启动了车子开出车库,文总也可以,文鸿山也可以,鸿山也可以,叫老公也不错。 抽空观看了很多影视文学作品进行学习的文鸿山没有如愿得到对方甜蜜的呼唤。 第34章 在等出去的闸机放行的地方快速地转头地看了一眼姜平。 姜平:呆住.jpg 宝贝,不要发呆。看一下晚上吃什么,外面吃完再回去吧。 姜平手里的手机都掉了。 过了好久才从车门的缝里扒拉出自己的手机,虽然姜平今天确实也打算在外面吃,但文鸿山从称呼到语气到句子都很不对劲。 为期三天的年度大赏结束,加上今天的收尾和发布会,全公司参与年度大赏的部门,明天都会放一天假,连着周末难得的双休,就是为期三天的假期,他们两个也是难得有空度过这样闲暇的时光。 去1918吧?我在那里定了位置。姜平被后面提醒的车的喇叭一按,才匆忙开口。 可以啊。文鸿山有些不解地看着今天像只小鸡仔一样一惊一乍的姜平。 1918是个很有烟火气的烧烤摊,和其它的夜市大排档也摆在一块儿,但价格不菲,座位也需要预定,是某位名厨离开原来工作的地方之后自己开的,桌面上铺着波西米亚风格的桌布,每个人坐在小藤椅里,没有别的烧烤摊的嘈杂与吵闹,却还是能享受那种生活的氛围。 我不知道你习不习惯这里。姜平最终选择了这里的理由,是他有点难以想象文鸿山和他混在一群大哥里一起光膀子撸串喝酒的样子。 好像记忆里文鸿山喝酒的时候都是端着高脚杯,或者是那种小酒杯,仪表堂堂,姜平忍不住想,这个人大概从来没有那样撸过串,毕竟就连他少年时与青年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对方都是一副小老头的古板模样。 然而下一秒,文鸿山把大块的牛肉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转到他面前,他的声音和姜平脑海里的声音重叠,有一刻姜平在想,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了读心的本领。 我20岁的时候在国外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你才多大?15岁吧,应该是什么游学项目在国外玩吧。 嗯。姜平慢慢地咀嚼着大小适中、火候恰当的牛肉,感受着丰盈的汁水充满口腔。 六年之后你开始在一些比赛上崭露头角,我给你颁过一次奖,做过两次特邀的评选嘉宾。 嗯。 三年之后我们在你的咖啡厅谈合作,合作了半年我们就结了婚。 这么快吗?姜平以为自己挺没安全感的,当年蒋欣和他聊到伴侣的时候,姜平还以为自己会花很长的时间去和一个人相处,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结婚。 嗯,确切地说是在咖啡厅谈合作之后的之后168天。我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你同意了。文鸿山恳切地说。 姜平算是想起来了,文鸿山当时问他的时候他以为是谈恋爱的意思,但第二天文鸿山就开始催他把结婚提上议程,到最后真的办婚礼的时候,其实也往后拖了半年了。 嗯,好吧。姜平勉强接受了文鸿山划分什么时候结婚的节点。 两年半之后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你这个第一个说得好像你想要第二个啊。姜平笑了笑。 文鸿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她出生之后,你和我提了离婚。 姜平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样的躲闪,像是突然有人拿针在心脏上刺了一下,文鸿山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但他还是想说下去。 这些事情我都没有,也不会忘记。之后这一段的陈述只会更长,没有句号。文鸿山举起酒杯,临说祝词的时候却突然停顿了一会,才说:祝我自己永远不要失去姜平。 生日快乐。可以说吧?姜平小心翼翼地说。 姜平不怎么敢帮文鸿山过生日,每年的习惯大抵是姜平会不着痕迹地和他吃一顿大餐,礼物也总会过个几天才随便找个理由给他。 因为第一次给文鸿山过生日的时候,没有留下多愉快的记忆,第一次的时候文鸿山回来的很晚,看了蛋糕一眼,把上面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抹平之后,把名牌丢进了垃圾桶里,说:我不怎么吃蛋糕的,你可以明天带去工作室和同事一起吃。 记忆里的文鸿山没有对姜平发火,但那种态度就像是姜平做错了什么一样。 但眼前的文鸿山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又有些不快乐地抱怨道:你趁我说话,一块肉也不给我留。 姜平猛地低头看自己的碟子,才发现在听文鸿山说话不知不觉的时间,他已经把牛肉都快吃完了,只剩下一块在自己的叉子上。 文鸿山凑过去,就着他的手,从他的叉子上愤愤地吃掉了最后一块。 姜平觉得文鸿山变了,比之前笑的很多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对方就像突然脱下了什么枷锁一样,不再习惯性地撑着一副麻木不仁的骨架,只有偶尔才会露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的神情。 对于世界的感知变得更细腻这件事情,或许会让人更容易受伤,因为即便是微小的恶意,也会被察觉和捕捉。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变得脆弱了。 因为这同时意味着,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和幸福,都能够以更完美的姿态去品味。 文鸿山那天晚上没有喝多少,但回去的时候人却已经有点醉了,代驾开车的时候,姜平摸着文鸿山的体温又有点飘,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又有点发烧,有些担心地东摸摸西碰碰。 大概是碍着文鸿山睡觉了,被文鸿山一把把两只手都攥住,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好好好,不摸了不摸了,你睡吧。姜平宣布投降。 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一道漂亮的光弧,姜平颈窝都是男人喷出来的滚烫的气息,有点痒,想挠两下,手还被人死死攥着,于是只能忍着这样的煎熬。 前面代驾的小哥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俩好几次,姜平忍不住问:您好,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是,就是觉得你朋友挺眼熟啊,和那个老板,就那个卖珠宝的老板,很像。 是嘛?你还认识卖珠宝的老板呀?师傅深藏不露啊。姜平没承认也没否认,笑着打了个圆场。 哎哟您可别打趣我了,今天微博都刷爆了,我女朋友给我看的,说长得帅,还特别霸道总裁。 说什么了? 那说的可多了,哎哟酸得不得了诶。他爱人好像是个挺有名的设计师吧,哎呀反正我们也不认识,就说他爱人是他一生里的曙光啊,因为要陪他手术都没去一个特牛逼的比赛啊,还有提前把他爱人的作品都买了,啧啧啧。有钱人的爱情就是不一样啊,你说是吧,老板? 哈哈哈哈。某当事人只能尬笑了几声,他现在腾不出手去看手机,但别说,这还真有可能是今天的文鸿山说出来的。 哦,好像还有说他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和家里决裂啊,那天晚上在酒店里都打起来了,诶唷反正很精彩的,我女朋友吃这个瓜吃了好几天了。 哪天晚上?姜平突然觉得这些新闻大概不是空穴来风。 就前天?还是大前天?反正就这几天吧,我也记不得,我就是听她说。 诶,师傅,那个小区门口那边停就行。 姜平反正是扛不动文鸿山的,自己在停车场停好车之后,只能把文鸿山叫醒,文鸿山还算清醒地自己走了上去,觉得浑身有味道,在客厅里就开始脱衣服打算去洗个澡。 淤青在男人身上像顽固的狗屁膏药,肩背流畅的肌肉线条上,青紫色的痕迹一道道的,明显地不能再不显。这可不像男人额头上的伤,能用磕到去蒙混过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大概是老人用拐杖抽出来的痕迹。 在文鸿山洗澡的时候,姜平刷了很久的微博。他最近太忙,加上心情也不算得太好,就一直没有看过微博,这会儿才从一些网友的吃瓜总结帖里,大抵搞清楚了这段时间大概发生了什么。 文鸿山洗完澡出来酒已经退了大半,发现姜平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动,于是自己动手把衣服捡起来丢进了洗衣机,心想姜平是不是又睡着了,每次都不回床上去睡。 走近了才发现姜平捏着手机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没事啊,如果有诋毁你的那些没关系的,公关会处理的,你不要管那些东西。别哭啊。 姜平只能捂着嘴巴让自己哭得不要太大声。但是他刷完文鸿山的发布会视频还是哭得很大声。 文鸿山几乎要怀疑姜平是水做的,在采用一点成年人停止哭泣的方法的时候,对方还是哭湿了一整个枕头,一度让文鸿山也很怀疑自己的技术是不是退步了。 哭够了没有啊? 没有。 姜平攀着他的脖子,轻轻地碰了碰他身上淤青的地方,问:疼不疼啊? 文鸿山本来想说不疼的,但是眼看着姜平好不容易不哭了,又有要掉眼泪的趋势,连忙改口道:你亲一遍就不疼了。 姜平像一只猫科动物的幼崽一样,在难得掌握主动权的时候,犹犹豫豫地在文鸿山整个上半身都亲了一遍。亲地文鸿山搓火。 你今晚困不困? 姜平:困,但不敢说。 在被顶了几下之后,姜平含泪说:我知道了,你不困,我也不困好了吧。 姜平不知道这世界上存不存在永恒的爱的东西,但是他还是想试着去爱一下。 毕竟,就像没有人能够许诺永恒的爱存在一样,似乎也没有人能够笃定地说,世界上就是不存在永恒的爱。 我爱你。姜平轻轻地说。 我也是。男人呢喃着回答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